程随抬眼瞥了游子隐一眼，道：“那很好啊。”
游子隐叹了一口气，坐在床榻上，想要伸手抚顺程随散落的发，被程随轻巧地躲开了。
“你不是一直很担心他？”
程随僵着脸否认，“我没有。”
“我听你梦中唤他名字。”
程随立刻冷笑道：“我唤他就是担心他了？他不在我身边，活的挺好，我何必让他跟着我，跟着我，最后连个全尸都没有，我何必枉顾一条性命呢。”
他说这话，充满了自嘲的意味，游子隐眉头一皱，道：“何必如此？”
程随长长出了一口气，盯着游子隐道：“天下会，我自己去，你趁早离我远一些，免得跟着我最后不得好死。”
游子隐听他说这话，脸上罕见地露出了怒气，“你说过，生要一起生，死要一起死。”
程随扯着唇笑的讽刺，“不过是句玩笑话，你怎么也信？堂堂的魔界之主，莫不还是个三岁孩子不成？”
游子隐盯着程随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直到程随不自在地挪开视线，才说道：“你莫想瞒我。”
程随冷笑道：“我瞒你什么了？”
游子隐的目光让他没由来的一股心虚，却还是瞪着眼睛直视他，“你别以为你有多聪明，我告诉你吧游子隐，其实我挺讨厌你的。可我却又不得不依附于你，就为了让我活着，苟延残喘也好，可现在我不想活了，我还要你有什么用呢？”
程随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游子隐捏住了下巴，他一个没注意，差点儿将自己的舌头咬断，“游子隐，好聚好散也就对了，你要不要下这么狠的手？”
游子隐却是笑了，那笑容有着释然，“若是想死，便不怕疼了。”
“我想死的舒服一点儿都不行吗？”
“那便一起死。”
“滚远点儿，哎呦，疼……”游子隐不要脸皮的样子，让程随气的牙痒痒，见他越凑越近，便是狠手推开他，没想到又将自己后背上的伤口拉扯了一下，疼的不行。
游子隐连忙将他扶好，让他不要乱动，“我知道你意思，可你在王庄时让我不要弃你而去，如今，便是反悔也不成。”
程随几乎忍不住给自己一嘴巴子，可还是硬着脸道：“不要将你想的那么重要，在王庄，不过是明白跟着你才能活着，如今不同了。”
游子隐道：“利用也罢，我只记着你的话。”
程随没好气地瞥他一眼，“我还真没见到有人上赶着找死的。”
他嘲讽完游子隐，猛地抽出骨扇，闭上眼睛在自己的腕上狠狠一划，却没有预料到的痛楚。
他有些疑惑地睁开眼睛，就看见骨扇牢牢地钉在了游子隐的手上，鲜血直淌。
“你是疯了吧？”他从未见过如此憨蠢的人，虽然心里别扭生气，却还是软化了语调，“你疼不疼？”
“不疼。”
程随瞥了他一眼，懒得跟他再多说什么话，游子隐的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估计不出半刻钟，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过了半晌，游子隐道：“我非故意欺瞒，只怕那阿青变了心性，对你有害。”
虽然还是生气，不过因为他的坦白，让程随的脸色好了不少，“你是魔教教主，难不成会怕一个小小的阿青？”
本事随口问的一句话，没想到游子隐认真地点了点头，又道：“我并非是惧怕，这沉沦之地对我影响甚大，若那阿青心性改变，既是我，也有可能在此沉沦，不想误你。”
“心性改变，是什么意思？”
游子隐叹了一口气，他本不欲与程随说起这些，可是却更不想看到他如此模样，便道：“阿青见过迦叶，迦叶用她的执念造了这一处沉沦之地，若是她心生魔念，沉沦之地便会彻底魔化，变成吞噬外物的鬼地。我不愿，让你看到心心念念的人魔化之后的样子，我想护着你的人，也想护着你的心。”
程随的心里涌上一股子酸涩的劲儿，就像是吃了两斤酸倒牙的果子一般。
“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我不过是想了却一桩尘缘罢了，阿青她，消失了吗？”
游子隐微微颔首，却还是没有将阿青最后的话带给程随，只道：“她叫你不要念她。”
程随若有所思地看了外头一眼，天蓝的像是缎子，可那个女孩儿，却不知道有没有见过这样蓝的天。
良久，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问道：“你说第二日去给城主府的人挑一个送金丹，咱们在王庄都耽误了好久，岂不是误了？”
“并无，王庄一月，才是外界一日。”
程随这才安心，“可选好了人物？”
游子隐摇头，“还未，城主府勾心斗角，选人物并不容易。”
如游子隐猜测的一样，阿黎拉着阿箬语重心长地教导，“如今你并未结丹，我知道你心性，若是静下心修炼是让你为难，金丹越往后越难修炼，不如此刻应了这个机会。”
阿箬却不愿意，“莫不说我感觉百年性命够了，就算是我想活的更久，也不想跟那些小妾家的女儿们争这个机会，多丢人啊。你瞅瞅她们那小家子气的样子，谁稀得与她们相争啊。”
阿黎叹了一口气，道：“怎的到了紧要关头，便傻了？这便宜就算咱们不要，也不能便宜了那群丫头。阿娘从前是被这些女人挤兑的离开的，如今，她们膝下若是出了个金丹的女儿，那尾巴还不更加翘到天上去？指不定怎么样编排阿娘呢，你舍得让阿娘平白受这些人的气吗？”
阿箬当然是舍不得的，虽然知道自己的姐姐说的句句都对，可是心下还有些犹豫。
看出来了她的犹疑，阿黎问道：“阿箬，与姐姐说实话，你在意的是什么？”
阿箬拽着自己手上的绢花转了一圈，才不情不愿地咬着唇道：“我若是想结金丹，便自己修炼了，可如今要受那尊主的恩惠，免不得让随公子看扁了我，认为我是个不济之人。”
见着妹妹这满心满眼都是一个人的模样，阿黎叹道：“那何不换个方位想想，尊主给的这次机会，本就是因着随公子才施的恩惠，你若是想让随公子的恩惠便宜了她人，与她人有些缘果，那我便不再劝说你了。”
阿箬的心思转了几转，才道：“那我就争一争好了，就当是为了阿娘了。”看见阿黎似笑非笑的神情，又小声地补充了一句，“还有为了我自己。”
阿黎笑意盈盈地看着阿箬，道：“小没良心的。”
换来阿箬挽着她胳膊撒娇的一蹭，两姐妹正笑闹间，陈管家便来传话了。
“两位小姐，老爷请两位小姐去商议事物。”
阿黎和阿箬对视一眼，都在心里明白要商议什么事情。阿箬蹦跳了几步，走到跟陈管家平齐的位置问道：“陈管家，父亲是要说金丹的事情吗？”
陈管家一向宠爱姐妹两个，也不好瞒着她们，便点点头算是承认了，“两位小姐可要好好表现，还有两位没有结丹的少爷也被老爷唤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