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担心程随,但看程随面目坚定,游子隐只好作罢,只能稳着黄岩心神,让黄岩有支撑能说完余下的话。
陈思拖着黄岩,让他的气能够更顺畅一些,问道:“鬼候是什么?”
黄岩掩了掩目,道:“人首猴身,是为鬼候,是黄家用来,研究长生的。黄家的人,无人可成金丹,因此,最多只有百年的寿命,可黄家却无人知足,一直在研究长生的法子。无意间得知,在西天塔林中关着的猴子,已经有五百多年还没有死去,便向西天讨要了过来。”
那是黄家的第十任家主,黄与天在的时候的事情。
听闻西天要在青城讲学,黄与天便主动张罗起来接待的事宜,就只为与西天搭上关系,不得长生之法,金丹之法可得一二也是好的。
本以为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却只有西天的虚浮,带着一只活了上百年的猴子。
虚浮的佛法虽然不似迦叶那般高深,却也让人如醍醐灌顶,眉眼清明,黄与天听罢,只感觉灵台紫府都充斥着赤金之气,浩浩荡荡犹如佛光。
受此好处,便更加信奉西天,见虚浮日日带着那只猴子,那猴子也乖巧听话,只乖乖趴在虚浮的肩头,偶尔伸出爪子探一探,也不随意捣乱。
更让人惊奇的是,这猴子好似能听懂人言,还配合表情,以示自己听不听得懂。
时间一长了,黄与天便心下好奇,终于问了出来。
彼时这猴子正在与虚浮下棋,还吃了虚浮的一子,黄与天啧啧称奇,道:“大师这猴子,倒是灵性的很。”
虚浮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万物皆有灵,施主怎可被一叶障目之?”
黄与天道:“实在是我青城闭塞,没见过这样新奇的猴子,所以显得小气,大师切勿怪罪。”
虚浮不答话,摸了摸猴子的脑袋,道:“这猴子,名曰长生。”
“不是法号?”黄与天便是发问,他以为,西天不论什么东西,都是有法号的,比如,将坐垫称为蒲团。
话一出口,便是连自己都察觉出不对了,连忙道歉,“是我多嘴了,大师别怪罪,别怪罪。”
西天的人脾气都是一顶一的好,自然不会怪罪他,黄岩又问,“可为何叫长生呢?”
虚浮幽幽道:“它从出生至今,已有五百年姓名,再过一日,便是五百零一年了。”
黄与天心里一惊,更加坚定了要与西天交好的信念,道:“这猴子难不成也修炼出金丹来了?”
虚浮微微一笑,道:“怎可,万物有灵,也有机缘在身。”
话音刚落,那猴子便从虚浮的肩上划过,一跃就上了黄与天的身,将黄与天给吓了一大跳。
见到那猴子只是在自己肩膀上好整以暇的做好时,黄与天才松了一口气,却是连动都不敢动。
虚浮大笑道:“看来,长生与施主,也是另有一番机缘在此啊。”
说罢,便卸了袈裟,道:“还请施主珍惜。”
说着,便将袈裟递给黄与天,黄与天并不知晓其中含义,不敢接,那猴子却将袈裟接了过来,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虚浮似是十分满意,拿着金刚杵便起身离开,黄与天见他要走,连忙挽留,虚浮却道:“施主机缘在手,切勿多生执念。”
远方莲台缓缓而来,虚浮抬步上莲,便是佛音袅袅。
与此同时,猴子身上的袈裟也闪烁起金光,袈裟上的梵文开始重组,赫然就是长生之法。
佛祖曾曰,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若是自成世界,便是长生。
黄与天起初不懂,后来,那名为长生的猴子,在生吃了一个人的身体,独独留下脑袋的时候,不顾黄与天的惊惧,托起那个被掏空了的脑袋就往自己的头上安。
他的眼前便瞬间出现了一个人首猴身的怪物,黄与天便好像明白了什么,万物有灵,便是万物共通。
听着这黄家的秘辛,众人都有些咂舌,黄岩又接着说道:“从此,黄家便在暗地里做这些勾当,可这么多年来,无一人长生。”
陈思便问:“黄家的人也不都是傻子,就从来没有人怀疑过吗?”
黄岩苦笑道:“黄家的家主,在接任仪式上都要饮下一碗那长生的血,喝罢之后,便是黄山那样子,饮过之后,便一年需饮一次,否则,就是个浑身不得动,只留意识在的废人了。”
话说到这里,陈思便明白了,为什么黄山如此光景,黄岩还不愿意继任家主了,这家主的位置不过是烫手的山芋罢了。
黄岩咳了一声,又道:“我本来以为,这鬼候通过我自己便可以将他降服了,我便封锁了黄家的门户,不让人进出,可那鬼候依然猖狂不休。就算我将地下,全部用玄铁封塑,那鬼候依然有逃脱的办法。普通的火焰不能奈何他们,只要有一个头颅在,他们便能找到合适的身体。头颅不死,他们则不会灭。”
陈思的眉头紧紧皱起,道:“这些话,你从未对我说过。”
黄岩笑的有些苦,道:“你从不曾信我,就算是少年矜傲时,也不曾信我。”
陈思却是摇摇头,道:“并不是不信你,那玉笛成色不好,却要价五十两,定有它的非凡之处,我不过是以鲜血将里面躁动的杀气压制住,不然,对使用者的心神造成动荡,长久下去,怕是会入魔也未可知。”
话音刚落,黄岩的神情就是一阵怔忪,道:“你也未对我说过。”
陈思笑道:“不过是怕你知道我用了心头血压制玉笛,就当场要将它给折了。”
两人都是没有想到,只不过是少说了一句话,便多了这重重的误会。
黄岩道:“你那个二房,不干净。”
陈思点头,“我知道。”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借黄岩的手,将她除去了,事到如今,这城主府又有几个人是干净的。
不过都是一群穿着衣物的鬼魅罢了,黄岩像是释然了一般,道:“我原想恨你的,可我舍不得。”
陈思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句话,黄岩又道:“我也曾因为我心里这想法而懊恼恶心,可一想到对象是你,便没有了那么多抵触的情绪了。我知道,如今这话说出来,恶心的可能就变成你了,可我还是想说,我想让你记我一辈子。”
黄岩的神情轻松释然了许多,他的眼睛里好似有火焰在燃烧,陈思见状,想将那团火焰扑灭,却被黄岩拒绝了。
他笑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也是这样亮堂,像火一样,黄家的鬼候,我全都烧干净了,一点儿没留下,连同整个青城,都要陷入引天火里。我这辈子,对不起所有人,却唯独除了你。”
他的话,陈思已经越来越听不下去了,他哭便显得矫情,男儿有泪不轻弹,可心中实在是酸涩复杂。
动作远远比思想快那么一步,陈思已经先搂住了黄岩,想将他抱起,黄岩将他推拒开,道:“放心,我没那么快死,烧不完青城的鬼候,引天火也不会将我给烧死。”
陈思的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我带你回去,那个茅草房,陈念葬在那里。”
黄岩摇头,“我不想去,你回头,将我洒在那个你常带我去的好地方,我在那里待着,才最开心。”
“够了,不要说了。”
陈思已经是听不下去了,可黄岩却没有停止的意思,“这么多年的情谊,若是我今日不说与你知晓,日后便再没有机会了。”
黄岩眼中的火焰越燃越旺盛,就连皮肤,好像也染上了灼热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