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左使猛地起身,直冲程随而来,却在距离程随三步远的地方端直跪了下来。
这一个动作就将程随弄的有些措手不及,不知这左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左使跪的心不甘情不愿,脸色还有些铁青,看的程随也是不爽利。
只听左使道:“那火骨对我们十分重要,还请公子让与我们。”
程随盯着左使看了好一会儿,干干脆脆地拒绝,“不让。”
左使猛地抬头问道:“为何?”
程随抱着胳膊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我辛辛苦苦将火骨带回来,你说拿便要拿走了?天底下哪有那么轻松的事情?”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左使的双手撑在地上,郑重其事地对着他磕了一个响头,“公子,您难道要眼睁睁看着魔教覆灭吗?”
听左使这样说,程随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问道:“魔教覆灭跟你随爷又有什么关系?”
左使紧紧盯着程随的眼睛,好一会儿,才道:“尊主因随公子一人,放弃了魔教教众,这些,公子是不知道,还是故意装作不知道?”
程随有些语塞,若说他知道,也是不完全的,他心里隐隐有过猜想,游子隐与自己在一起时,从未提过魔教的事情。
游子隐不说,他也不问,他怕问了,他们之间的某一平衡就会比打破。
看着程随脸上流露出来的表情,左使却是笑的悲怆,“枉费尊主一直将随公子看的比命都重要,随公子你心里,只有自己最重要吧,又或者是岑教主?”
这话说的一点儿都不留情面,程随竟然有些无言以对,左使又冷笑道:“公子不说话,可是默认了?”
程随的脸上又恢复了往日没心没肺的表情,“人活一世,将自己看的重一些不好吗?”
听程随这样说,左使的肩膀耷拉了下来,也没再多言,只道:“在下恭送随公子回骨量山。”
他的话音刚落,就听一阵脚步声,却一直都没有敢抬头看。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自己常坐的椅上,有慵懒的声音传来,“这火骨随爷是给不了你们了,说吧,魔教出了什么事儿?”
左使似乎是没想到程随能来这么一出,当即跪地热泪盈眶,“恭迎小尊主。”
程随掏了掏耳朵,却没有拒绝这个称呼,这小尊主可比那什么随公子好听多了,心里虽然暗自嘚瑟,可程随的面上却是不显,反而愈发一本正经起来。
左使换了一个跪的方向,面朝着程随问道:“小尊主可知道混沌幻境?”
程随微微皱了皱眉,“混沌幻境,那假虚妄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左使咬了咬牙,道:“还请小尊主允属下起身,属下带您去一个地方。”
虽然从没在这样的位置上坐过,可程随还是学着游子隐的样子十分有气势地抬了抬手,“起吧。”
左使起身,恭敬道:“还请小尊主跟我来。”
程随敛眸将大殿又打量了一遍,才见左使在门前甩绣一挥,原先门的位置就被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所代替。
两人踏入殿内,一阵冷风铺面而来,程随倒是没什么感觉,那左使的牙齿已经冻得咯咯直响。
这条路长的好像看不见尽头,左使好像冻的厉害,脚步都踉跄了起来,一个不稳,将程随扑倒在地。
程随再起来时,已经到了另一个世界,冷风也消失不见,跟着不见的,还有左使。
还未等程随细想,一行人就将他包围了起来。
程随立刻摆出了防御的姿态。
那群人却突然对着程随跪了下来,“圣贤庄、西天和无渊欺人太甚,请尊主做决定。”
程随不知道这些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兀自思忖不语,这些人又齐声重复了一遍,“请尊主做决定!”
声音高扬震天,程随在他们说话的同时,便立刻做了决定。
只听他咳嗽一声,道:“不急,圣贤庄和西天行事一向小心,你若是真的急了,便是遂了他们的心思了。”
一句话,却只字未提无渊。
那群人还想再说些什么,程随却是一挥手,不想听了。
一群人只能悻悻闭嘴,看向程随的眼神皆是恨铁不成纲。
程随一向是不在乎,他在乎的更是自己面临的是一个什么样的事情,这些人到底是谁,而自己,又是谁?
华丽的轿撵从天而降,程随上轿的时候,颇有些赶鸭子上架的味道。
程随想破了脑袋,也只想出了这里跟那混沌幻境有些什么关系。
轿撵平稳行进,不一会儿,便到了地方。
轿夫像是十分知道程随的心思,一直拉着程随绕过大殿,直接去了偏殿。
偏殿有些冷清寂寞,巡逻的人都很少,轿夫将轿撵放下后,没给程随说话的机会,便齐齐消失不见。
程随无奈下轿,却被院中静立的人吓了一跳。
他是怎么都没想到,这里等着他的竟然是游子隐。
他乡遇故知,给程随多了不少安心,他刚想迎上去,却猛地顿住了脚步。
这若是和混沌环境有关系,眼前的这个人,莫不是假的?
见程随的动作由犹豫不决,游子隐一声冷哼,“装腔作势。”
头一次被游子隐用这样的语气说话,程随隐隐还有些委屈,内心也有些发闷,“你若是不欢迎我,我走就是了。”
说着,便转身就走。
游子隐盯着程随的背影,也思忖起来。
从前这人将自己当做无渊岑远的替身,每每来偏殿,都死皮赖脸地黏着自己,如今,怎么不一样了?
他原以为程随也就是说说罢了,谁知程随竟真的是头也不回便走,一直都未回来。
虽知道这里的人不一定是游子隐,可程随还是生气。
一生气,便想起来游子隐说过,在大殿之下为他埋的好酒。
原是想着碰碰运气,却真的让他在大殿中挖出来了。
程随的眼眶有些泛红,将酒坛上的泥土拍去,启封就饮。
这酒水虽是酒香肆意,却一丁点的酒味都没有,却又是游子隐的另一种温柔了。
程随抱着酒坛就躺在大殿前,抬头看天。
这幻境跟外面没有一丁点的不同,唯一不同的,就是这个游子隐了。
程随轻笑一声,“来都来了,还站在那里干什么?”
游子隐移步至程随跟前,道:“下面的人说,你不愿直面西天圣贤?”
话音刚落,游子隐就见程随一脸纠结地盯着他看。
游子隐说完这句话,就像是哑巴了一样,程随扯着唇笑笑,“还是第一次见你说这么长的话。”
许是被程随又踩了尾巴,游子隐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程随咂咂嘴,又灌下一大口酒,“这么看来,倒是跟他有些像。”
游子隐脸上从不会露出那样类似于怨妇的表情。
游子隐的脸色瞬间黑了下去,冷哼,“无人与吾相似。”
程随轻笑道:“这才是你,无人与你相似。”
看程随眼里似乎有晶莹闪烁,游子隐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内心里是喜欢程随的,比无渊岑远只会有多不少,可从前程随的眼里,仿佛一直都没有他。
如今,好容易有了一丁点儿,却要被他亲手掐灭。
游子隐刻意将程随的话回避了过去,又道:“如今魔教被讨伐,岌岌可危。”
程随将怀里抱着的酒坛子重重往地上一搁,盯着游子隐的眼睛问道:“你想我对抗?”
游子隐只一个字,“想。”
程随怎么都想不到有一天能风水轮流转,轮到游子隐对自己提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