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宣平阳无条件的信任，程随的眉目差点皱成了一坨，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个宣平阳，到底是抱了什么样的心思。
接收到程随眼里的怀疑，宣平阳笑着开口，“身为宣平坊的城主，却也是知道什么东西是不该存在的。”
程随便立刻知道了宣平阳的心思，两人相视一笑。
说白了，便是需要一个将梦境戳穿的人罢了，这个人，绝对不能是宣平坊的城主。
只需要一个眼神，程随便能懂他的意思。
抿了一口茶，笑道：“那我可委屈死了。”
宣平阳笑道：“不知随公子有何冤屈？”
程随长叹了一口气，道：“不明不白就被冤枉杀了卖油翁，还被卖油翁捉住差点炼油，你说随爷该委屈吗？”
一提到这里，宣平阳的脸色就是一遍，事先就像是黏住了程随一般，恨不得透过那层衣服将程随整个躯体都大量一遍。
“哎哎，别看了，若是随爷有事儿，你以为你还能见得到我吗。”
经过程随这么一提醒，宣平阳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收住了视线。
就听程随似笑非笑地声音响起，“总觉得城主跟我的一位故人有些相像。”
宣平阳的身体蓦地绷紧，程随又嗤笑一声，“估摸着他现在正在临安鬼城享受齐人之福吧，早就不知道将我忘在哪里了。”
宣平阳的身体彻底僵住了，游子隐却冷不丁发声，“他过得很好。”
程随扯了嘴角笑开，“我自然是知道他过的好的，白担心那么久的时间了。”
宣平阳的神色有些动容，开口想说些什么话，程随却是不给他这个机会了。
“我想问一下城主大人，城里无病无灾，可是从卖油翁出现之后？”
宣平阳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那双眼睛依然追着程随，像是在看什么珍宝一般。
游子隐冷哼一声，故意甩了甩袖袍，遮了程随一般的脸，刚好将烈日给遮了一半。
程随也乐得有地方乘凉，索性也不躲开。
宣平阳看了游子隐一眼，换来对方的冷瞥，将所有的视线精力又放在了程随身上。
程随想起来洞窟里面的那么多尸体，一个更大的疑惑就出现在了心里。
程随又问道：“若是城中人的无病无灾，城外的来客呢？”
宣平阳皱了皱眉，想了好一会儿才道：“城外的来客，除了过路的，大多都会选择定居于此。”
这就奇怪了。
程随的眉头越拧越紧，宣平阳也意识到了不对劲，问道：“随公子可是有什么发现？”
程随并不打算瞒他，将他在地底下的所见所闻都一并说了出来。
刚说到一半，本来端端正正站立着的下属们都弯腰干呕了起来，弄得程随脸色也有些不大好。
过了好一会儿，那些人才像是平复下来心情一般。
“那么多的尸体，是从哪里来的。”
不止是程随，就连宣平阳都想象不到。
城中若是有失踪人口，便会上报于城主，城主会加派人手进行找寻。
这也是为何宣平坊会被称为世外桃源，就算是天下会也不影响宣平坊的安定。
为首的人突然想起来一件什么事情一般，惊叫道：“我想起来了。”
宣平阳并不恼，示意他说下去。
为首的略一思索，眉目凝重道：“从前宣平坊有过一件大事，薛大善人一家百来余口人一夜之间就被灭门。血流成河，城中人不想着先去善人家敛尸安葬，反而一拥而上争抢金银财富。而争抢的人，都是曾经受过善人家恩惠的。”
程随的手指敲了敲桌子，事宜他继续说下去。
为首的人看起来像是心有余悸一般，还是继续说道：“自那以后，城中就开始有厉鬼出没，几乎每日都有人不明原因身死。开始是穷人家的先死，以为是痨病，便都扔在乱葬岗里。
那乱葬岗的地荒凉可怖，一般无人敢去，后来死的人多了，便又将尸体都集中在义庄。可最多等到第二日，义庄的尸体就会全部消失不见。
有胆子大的聚集在一处去乱葬岗里，却见尸体堆成山，都没有脑袋。头颅被整整齐齐地割下来堆在一边，双目圆瞪，直勾勾地看着人。
因此，去过那里的一些人，在回来之后连日几天惊厥失神，都失心疯了。”
为首的人说着，额头上还有大颗的汗水，看起来惊惧无比。
如果是这样的话，尸体的来源暂且能说的通，可是那薛大善人家为何惨遭灭门，又是为何。
程随提出自己的疑问的时候，在场的却都是不知道了。
为首的人道：“这薛大善人灭门这事儿诡异非常，按说那么多人惨遭虐杀，也有人要惨叫哀嚎，可那一夜无比静谧，连一点儿的声音都没有发出过，甚至连院里养的狗，都没有吠叫过。”
这件事越说越离奇，若是旁人不知道薛大善人家是怎么被灭门的，薛大善人自己一定知道。
只是一个晃神的功夫，程随就已经有了答案。
猛地从椅子一跃而起，对着游子隐道：“老魔头，跟我去乱葬岗一趟。”
游子隐自是没有任何意见，宣平阳也想跟着去，游子隐的脸立刻又黑了下来。
程随也不大知道游子隐对这个宣平阳为何有那么大的敌意，却还是对着宣平阳道：“城主就别跟着去了，我和老魔头两个人足够了。”
宣平阳却是不同意，理由十分充分，“若是随公子所说那样，那卖油翁的油却是不能吃的，如今整个宣平坊上下，吃的几乎都是卖油翁的油了。逝者已逝，在下认为，还是活着的人更需要担心。在下身为城主，自然不能对此事坐视不理，比起随公子，在下更能让城主子民信服。”
说的头头是道，特别在理。
程随想想也对，也没有多想，直接应允。
却感觉游子隐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冷，像是要把人冰冻住一般。
与游子隐十分默契，宣平阳对这人人敬畏的魔教尊者也似乎有些敌意，说话只提程随，决口不提游子隐。
想来想去，也只有那个原因了。
程随心里通透，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主动跟游子隐靠的更近了一些。
游子隐却是得寸进尺，将程随的手拉住，像是宣誓自己主权一般，还特意走在了宣平阳的前面。
宣平阳像是没有看见一般，他的眼里只有那个穿着绯衣的程随。
程随却是冷不丁地唤道：“瞎子。”
宣平阳刚想答应，一股冷气就扑面而来，这才发现是程随故意试探，连忙收住了口，“在下并未看到有盲眼之人。”
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程随只觉心里有些失望，这宣平阳给他的感觉太过于熟悉了。
无论是声调语言，都和江沅太像了。
可宣平阳不承认，他也不再纠缠，个人都有个人的缘法，更何况，他什么都没有为江沅做过。
程随看了一眼宣平阳，就只刚才的问话没有发生过。
宣平阳带他们来的，是宣平坊最大的酒楼，名为醉仙楼。
醉仙楼的醉仙酿最是一绝，却不是酒，而是油。
这油是从哪里来的，自不必说。
醉仙楼的老板出来时，手上还拿着一个玉瓶，用来盛放醉仙酿。
一见到程随和游子隐，就立刻双目圆瞪，十分憎恨地看着两个人，“你们，杀了卖油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