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随盯着宣平阳,眼里似有什么会说话的情谊,道:“我虽不知道你为何突然换了一张皮,变成了宣平坊的城主,也不知你为何一开始不与我相认。可我还是想将我能够给你的,送给你。”
他说的这话实在是认真,宣平阳半晌都不知道如何开口诉说自己的感动。
程随至始至终,都没有逼问过他之前发生的事情。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宣平阳重新抬起头看向自己思之念之的人,道:“公子一定要记得,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在下都不会伤害公子一分一毫。”
这神态极为专注,程随点了点头,却并没有说自己信与不信。
将骨量山的城主杀死,也是一遭让人头疼的麻烦事。
因着天下会的原因,骨量山的城主有些特殊,四大门派带头人举荐才选出来的人物。
一般人,轻易不敢动。
如今程随不仅动了,还将他杀死了。
宣平阳有些担心程随,程随却笑得洒脱,“有何要紧?随爷正巧无聊的紧,就当是找些事情玩一玩罢了。”
虽说找的事情有点大,可程随却真的没什么害怕的。
再不济,推在老魔头身上便成了,反正魔教人人喊打喊杀的,想必什么丧尽天良的事情都被他们捡去背了。
凭他与游子隐的关系,还真不亏。
宣平阳有些无奈地看着笑得像只小狐狸似的程随,道:“怕是没有那么简单,这次天下会,临安鬼城的那人也来了。”
说到这里,程随才想起来一件事,便问道:“听执深说,之前你去了临安鬼城,那冒牌虚妄对你怎么样?”
宣平阳不大想提这件事情,可程随的事情,他一向不会拒绝,便道:“他对在下很好,可终究不是公子你,再像,也不是。”
这句话哄得程随开心不已,没忍住自己上翘的嘴角,道:“随爷没有白疼你。”
两个人说笑着,便默契地开始收拾骨量山的烂摊子。
城主一向是能者居之,骨量山的城主虽是死的不明不白,手下却没有一人敢出来置喙。
只因为程随在城主府的大门前设了擂台,可供路过之人挑战,只要胜了他,便可以替代宣平阳,做这骨量山的城主。
当年,若是相连宣平坊一起收入囊中,便尽管一起过来拿。
宣平阳也不反驳,只依着程随闹腾。
游子隐在时,程随便事事都靠着游子隐,一方面,是想隐藏自己的实力,一方面,也是存了心的对游子隐示弱。
游子隐与岑远一样,是他所无法把控的人物,示弱便成了他自保最好的法子。
就算是游子隐对他再好,可有了岑远的前车之鉴,他也不敢全数信任。
可他却选择将自己所有的信任给了江沅,亦可以说是现在的宣平阳,只因为这人温柔到了极致。
他能从那双温柔的眼睛里,看到对自己全部的情谊。
那情谊无关任何,只是全数的信任温柔。
这几日,都有人陆陆续续上来挑战,可都是战败而归。
程随身后召出的冤魂鬼怪,就盘旋在他的身后,开始还只有虚体,最后竟然慢慢凝结,看起来鬼气大胜,就连强光,都不害怕。
这样的阵仗,让路过的人稍微看一眼,都是腿软的走不动道。
更别提前来挑战的人了,程随从不下死手,可若是让他身后的冤魂吸上一口,便是要丢掉半条命了。
一时间,程随在骨量山的名声,差不多都要赶超过天下会了。
接受骨量山事物的宣平阳轻笑着看眼前啃着果子的人,道:“公子虽是厉害无比,可终究就要小心的。”
程随将手里啃到半块的果子扔给宣平阳,道:“随爷厉害着呢,你瞎担心什么?”
宣平阳毫不在意地将果子囫囵吞下,眼睛却是直直地看着程随,“在下什么都不担心,只担心最后护不住公子。”
这话实在是说的有些悲情,程随也不大想听,只是掏了掏耳朵,道:“在我临死之前,你将身份告知我,我便是死而无憾了。”
宣平阳难得的没有了好脸色,沉声道:“公子不能这样胡说,在下一定护公子平安无虞。”
程随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撞死随意,“可别再说护我平安无虞,还想着以命抵命了,你们从不知我到底愿不愿意。你们是撒撒手走了,可是谁管过我呢?”
宣平阳透过他的笑,看见了他的苍凉,便转移了话题,道:“这几日,骨量山汇集了多人,连带着,有不少的好酒,千金醉,春风笑,任公子挑选。”
话音刚落,程随就苦着脸拒绝,“不行了不行了,每次喝完酒,屁股就得疼上好些天,怕是喝酒上火。”
宣平阳的脸色一滞,问他,“公子喝过几次酒,都是与谁?”
程随想了想,道:“喝了有好长时间了,与岑远一起喝过,也与游子隐一起喝过。”
宣平阳的脸色才松懈了下来,道:“那今日便只去吃饭,不去喝酒。”
换来程随一声轻笑,“还是我们家瞎子知我心意啊,运气好了,说不定还能顺个天下会的门牌回来。”
宣平阳有些怔愣,问道:“公子不是有一个天下会的门牌了?”
“那是给你的,我的可没有。”
宣平阳没有再说话,而是选择了和程随出门。
大门之外是与城主府不同喧闹的世界,程随看了一眼宣平阳,感叹道:“我们多久没在一起了?不过想来,咱们好像都没有在一起吃过一顿像样的饭。”
想想也的确是如此,宣平阳微微一笑,“只要跟公子在一起,就算什么都不吃也是极好的。”
程随嘴角弯了弯,没有说话。
宣平阳作为城主,实在是很有些心思,短短的几天,便将骨量山最好吃的酒楼最好的菜肴给摸清楚了。
连带着,酒楼中也是一座难求。
两人故去时,酒楼的座位已经是满了。
本来准备找一个地方,可听到风声的老板已经赔着笑跑出来了,对着两人前倨后恭的样子生怕两个人离开。
程随对这样的人一向没好感。
可老板那发亮的眼睛一直瞅着程随,像是怕一眨眼程随就不见了一般。
看的程随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
那老板感叹道:“终于见到活的了。”
程随一下子黑了脸,老板连忙解释道:“早就听人说骨量程公子的名声了,可一直不得见。想慕名去城主府拜访一二,可每每城主府都被围的是水泄不通,连挤都挤不进去。”
这酒楼老板长得本来就不是很好,脸上满是丑陋猥琐,程随实在是无甚好感,只桀骜地点了点头。
与程随相比之下,宣平阳这个城主就显得没有多少名气,存在感很低了。
酒楼老板连忙对自己身边的小厮使眼色,“你去看看,有没有空位,请程公子和城主大人上座。”
那小厮有些为难,道:“可今日店里实在是……”
酒楼老板瞪了一眼小厮,“那便去与来客商量!”
程随连忙阻拦道:“这倒是不必,我们换一家店便好。”
说着,便携着宣平阳扬长而去。
留下那酒楼老板怒视小厮,“瞧瞧你,干的都是什么事儿!”
小厮还有些不大明白,“一个城主的打手而已,掌柜的你怎么那么热情?”
老板长叹了一口气,道:“若你不是我小舅子,我就立马辞退了你。你怎么这么笨呢,没看出来吗,那程公子走路,城主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这地位了然,你怎么就看不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