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子气呼呼的回到账房把账本“啪”一声摔在桌子上,桌子上本就有一半悬空的算盘落在地上,“稀里哗啦”一通乱响。
林断在半路上就看见小桃子一脸怒气的从宁归远房中出来,一路追过来,还没进门就被这动静吓了一跳,“小桃子你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
小桃子踹了一脚椅子,干脆往书桌上一坐,“头儿要把凝骨草送人!送人!”
小桃子气的大吼,林断也是大惊失色,三两步来到他面前确认道:“你说什么?庄主要把什么送人?”
“凝骨草!”小桃子气的红了眼眶,“真是色迷心窍了,为萧既明白给九歌剑宗那么多钱也就算了,钱么,总能再挣,可是现在呢?他色迷心窍的连救命的东西都送出去了!一年后他怎么办?他救了萧公子要救的人,谁又来救他!”
林断捂住他的嘴,紧张的看着门口,见门口无人这才放下心,“你胡说什么?这种话你我说说也就算了,若是让旁人听了去,可要出大乱子的!”
小桃子推开他,双手环胸生闷气,眼泪在眼睛里打着转儿,“庄主喜欢萧公子,要对他好我能理解,但他就不能为自己想想吗?什么病是非凝骨草不能治的?那个人就不能找找别的药吗?干嘛跟庄主抢?”
小桃子越说越憋屈,抽泣起来,“我们废了六年时间才找来两株凝骨草,庄主都自身难保了,还要往外送,萧既明就这么好么,让他肯放弃自己?”
不怪小桃子反应这么大,他没在偏厅里对萧既明大打出手已经是大大的容忍了。
林断拍拍他的肩,“我再去问问吧,毕竟凝骨草是庄主以后救命的东西,原定是要在那之前集齐三株的,现在就剩不到一年,第三株还连影子都不见,若是还要往外送……庄主确实过分了些。”
小桃子冷哼一声,“还有什么好问的?庄主护萧既明护的跟什么似的,我就旁敲侧击抱怨了两句,庄主就叫我闭嘴让我出去,这还有什么好说的?我劝你还是别去找晦气。”
林断知道他说的是气话,不与他计较,“你好好算账吧,东西先别拿出来,说不定庄主过两天就回心转意了呢。”
小桃子不知道又被碰了哪根弦,炸毛道:“他的心意都在萧既明身上呢,还往哪转?”
林断嘴上虽一直在安慰小桃子,但心中其实也有气,毕竟那凝骨草生长环境极其复杂恶劣,这两株都是他拼着命才采回来的,尤其第一株,当时没有经验,等他带回来时身上早已伤痕累累,在床上足足躺了三个月才捡回一条命。
林断这边安慰了小桃子一顿后便不管了,在书房找到宁归远。
书房房门紧闭,敲门三声后里面传出宁归远不大高兴的声音:“若是为凝骨草而来,你可以走了。”
林断想了想,觉得反正书院里没有旁人,干脆在门口开口道:“庄主,此事还请三思啊,毕竟那最后一株到现在还不见影子,若此时再送出一株,庄主您自己可如何是好?”
宁归远叹息一声,“你也说还有一株没有找到。且不说这法子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传方上不也说一定要三株么?两株本来就无望,与一株没有又有何区别?”
“庄主别说丧气话!”林断有些急了,扒在门框上道:“总会有办法的,我们起码先把东西集齐啊,万一此法有效,岂不更好?”
宁归远早已乏累,“别说了,退下吧。”
“庄主……”林断有些近乎哀求的说:“庄主,您为自己想想吧。”
他手撑着额头,目光空洞呆滞,“想好了,早就想好了。”
萧既明提出的一瞬间,他就想好了。
他又何尝愿意给呢,可萧既明来偃月山庄这么久,从未开口跟他提过任何要求,更别说是跟他要什么东西。
圣教一直是萧既明的一块心病,现在离真相越来越近,他能感觉到萧既明的激动和盼望,他怎么忍心拒绝?
本来多活这一年就是为了跟萧既明相守,不死心的寻找一年后的续命之法本就是多此一举,只要能跟萧既明在一起开开心心过完这一年,就什么都不重要了。
本就是捡来的一年,他已经知足,一株不知道能不能为他续那不重要的命的草,送给自己心上人开心开心又有何不可?
苦笑一声,他觉得,自己真的很大度。
林断见已无可挽回,痛心一叹,“庄主放心,就算送出去了,林断也一定会在一年之内再找两株回来!”
打定主意,林断转身就走,宁归远在房中道:“不必了!”
林断脚步顿住,就听宁归远在房中说:“不必找了,好好过吧。”
还剩不到一年,好好过吧,都好好的,不要再去冒险了。
林断和小桃子是陪了她一辈子的人,让他们为自己出生入死,宁归远看不下去。
那次林断浑身是血的捧着一株凝骨草回来时,他就后悔了。
既然已经做好了用未来所有寿命换这一年的决定,作何还要不认命?自己不认也就罢了,自己去出生入死,干嘛还要连累别人?
宁归远早已后悔,只是林断不肯罢休,依旧苦苦追寻凝骨草的踪迹,不死不休,让他放弃,不可能!
林断咬着嘴唇装作没听见,快步离开了书院。
宁归远推开书房门,望着林断疾行到踉跄的背影轻声叹息。
书童从宁归远来时就一直站在角落里,看着他一言不发的发了半晌的呆,心中沉重,来到他身后,“庄主,他们都是为你好。”
“我知道。”
宁归远垂眸,转身回到书房,命书童研磨,铺开一张宣纸,提笔而书。
本意静心,可心却早不知飞到了哪去,眼睛盯着宣纸,却看不见笔锋走势,等回神时,纸上唯有一团漆墨,其中几笔依稀可辨认出“既明”二字。
他扔了笔,打开暗门,离开了偃月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