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渡与楚溪苑武功相差不多,二人打起来费了些时候。
赵衍眼角余光看着萧既明跟宁归远说话,朝孟渡使了个眼色,孟渡躲开楚溪苑一剑,旋身间来到宁归远桌前,一抬脚装作不经意的踢起一颗石子,直冲宁归远的喉咙而来。
赵衍紧盯着宁归远,其他人没注意到这个小细节,随着孟渡回身一剑与楚溪苑的剑撞到一起,关注点又都到了他二人身上。
宁归远自然察觉到有异物夹带劲风而来,身子不着痕迹的往萧既明身边倾了倾,才至一半时忽觉胳膊被人一拉,直直栽了过去,倒在一人怀里。
石子穿梭而过,不知落在何处。
萧既明按着宁归远的胳膊,冷眼看着赵衍,警告而又意有所指的说:“师父对弟子们就该严苛一些,演武台都收拾不干净,伤了人可怎么好?”
赵衍赔笑着点头,“既明说的是啊,为师一定严惩!”
宁归远自萧既明怀里把自己扒拉出来,耳根有些发红,抬手整理了一下白帛。
萧既明竟从这动作中看出几分不知所措来。
孟渡的剑法终究比楚溪苑高了一点,两个人来往了七八十招后,楚溪苑露出破绽,被孟渡一把挑掉了剑,随后逼到了演武台边缘,一只脚踩在了第六级台阶上。
周围响起掌声,萧既明道:“是孟渡赢了,不过楚溪苑输的不难看。”
宁归远也跟着拍了两下掌,然后便又寻机遁了。
萧既明让小桃子林断送他回去,自己则是在赵衍卧房门外等。
赵衍看见他时,并不觉得意外,请他进屋少坐。
萧既明开门见山道:“师父,徒儿还是觉得剑宗的制度太松了,先是进刺客,又是演武台,这样的事情若是再发生几次,我九歌剑宗颜面何存?”
赵衍装作沉痛的样子,连连点头,“徒儿所言极是!为师这几日为论剑法会日夜操心,这才疏忽了,马上此间事了,为师也该整顿整顿剑宗内部了。”
萧既明看着他的眼睛,忽而道:“师父是否有事瞒着徒儿?”
赵衍几次三番的试探不可能毫无缘由,定是发现了什么,可宁归远虽说不是十二时辰都在他身边,那也差不多是日日相见,若是露出破绽他不会不知晓。
赵衍一愣,打着哈哈道:“为师有什么好瞒着既明的?宁庄主对你颇为不错,既明可要好好照顾宁庄主啊。”
“师父指的是哪方面的照顾?衣食起居自有小桃子侍奉。”
赵衍被他连连逼问,渐渐有些力不从心,“那个,既明啊,我看总有人要刺杀宁庄主,你也离开许久了,还是回去陪陪宁庄主吧。”
“总有人?”萧既明身子往前探了探。
赵衍脑中飞速运转该如何答话,就听萧既明又道:“庄主身边还有林断,料想那人也不敢再出手吧。”
他又饮了一口茶水,端摩着茶杯道:“剑宗高阶弟子不多,师父,可别折在无用的人身上。”
赵衍握着茶杯的手一紧,险些将茶杯捏碎,干笑道:“既明说的什么话,为师怎么有些听不懂了?高阶弟子自然都在修炼,怎会折在什么人身上?”
萧既明笑笑,“也是,师父心中自有考量。”
说着他起身行礼,“既然如此,徒儿就先告退了,明日启程回偃月山庄,再来辞行。”
赵衍把他送走后,扶着门框喘了两口气。
孟渡进来,看了看萧既明的背影,道:“师父,您还没告诉我为什么要在演武台上试探宁庄主?可试探出什么了?”
赵衍朝他无力的摆摆手,“别问了,等再有机会,为师自会告诉你。”
暮色苍茫,萧既明扶着宁归远走在剑宗的石路上。
宁归远说要逛逛剑宗,其实就是想看看萧既明以前生活的地方,左右刚吃过晚饭,萧既明便扶他四处走走,算作饭后消食了。
行至一处,前面是恢宏的一座大殿,萧既明道:“前面是藏书阁,新弟子进剑宗的前三年大多都是在这里过的。”
藏书阁有三台阶,萧既明心中一动,转弯时却不转,直引着他朝台阶走去。
三步,两步……
眼看着宁归远的脚就要绊上台阶,宁归远却步子不停。
最后一步时,萧既明拉住了他,“走了两刻钟了,我们回去吧。”
“……好。”
宁归远没有被萧既明扶着的那只手早已紧握成拳,他甚至想好若是真要做出选择,他便摔上一跤,总之他现在不知如何面对萧既明,哪怕摔个头破血流,能得他几日的不逼问也是好的。
他总是需要时间去想,虽然他也知道此事瞒不了多久了。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萧既明就是怕他摔自己一跤,才在最后停住了。
他看着身侧的白衣男子,白帛飘带随风舞动,他至今记得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微笑时、凝神时,有多惊艳绝伦。
可惜,他六年未见了。
第二日早上,各宗门接连告辞了,偃月山庄留在最后。
宁归远先上的马车,萧既明留下与赵衍私密说了几句话。
萧既明将赵衍拉到一旁,道:“阿远受了太多苦,我不管他是否做过什么,瞒过什么,我只希望他好好的。”
“师父,剑宗收留我,您养育我,此恩既明无以为报,但既明有要守护的人,若有人要对阿远如何,既明,格杀勿论。”
赵衍没有开口,萧既明扯了扯嘴角,“师父,剑宗与偃月山庄有联谊,徒儿希望师父能永远记得。”
剑宗和宁归远他都在乎,他并不想这两者相撞,可如果一再试探宁归远的真是赵衍,他恐怕会真的把自己当成“嫁出去的人”了。
赵衍笑道:“既明说的为师当然清楚,剑宗与偃月山庄有联谊,为师是要护着宁庄主的,不知道宁庄主需不需要为师派几个弟子一路护送?”
萧既明客气一笑,“不劳烦师父了,有我和林断足矣。”
萧既明回到马车上,宁归远道:“若真是思念故地,你大可多留几日。”
这句话跟那晚宴席上赌气的话不同,萧既明要是真想念剑宗,宁归远也不忍带他回去。
萧既明道:“不必,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