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脑海中想起一个声音，是元央的声音。
元央觉得这种体验很难受，一切都可以感知到，但是所思所做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仿佛一个被操纵的傀儡一般。
“你应该知道我是谁。”控制身体的人并未说话，但是元央就是听到了她的声音，清脆悦耳的少女声音。
“许晚秋？你还活着。”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元央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很凌乱。这究竟是哪个神经病做出来的游戏，为什么游戏玩家和NPC共用一个身体，而且这些npc都太高级了吧。
“是我，我的身体突然被你控制，我因为害怕所以一直没敢说话，但是你，你写得太慢了，我……”小女孩很是无辜，娇滴滴的声音让元央有些无措。
看看看看，这些npc甚至会先占领道德高地，元央在心中忍不住吐槽。
“你怎么不说话了？你是不是生气了？我之前没出来你怪我吗？”许晚秋继续发出灵魂拷问。
元央没几个朋友，掰着手指都能数过来只有闻柒一个。是以，面对娇滴滴的小姑娘，她觉得自己怂了：“没有，我只是意外。”同时，也反应过来，两人似乎可以直接脑内对话，但若是自己不想让许晚秋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是可以自主控制的。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前段时间她一直没有察觉到许晚秋意识的存在。目前两个人状况类似于双重人格，不同的是可以意识流对话。
新奇的事总是很刺激人的神经，元央精神起来，和许晚秋聊了个通宵。可惜许晚秋的身体并不允许她们耗一整晚，在黎明到来之前，两人的意识都模糊了。
再清醒时，是许晚秋先醒来的，打起床幔，入目却是桌边认真书写的楚怀瑾。
“醒了？”他施施然倒了一杯茶悠悠抿着。
“王爷怎会在此？”许晚秋尽量模仿着元央的口气，可是骨子是古代大族诗书礼仪的教养，如何能和一个现代人一般。
楚怀瑾自小在鞑靼长大，敏感多疑，立马察觉出细微不同，不过看到她脸上沾了几分恼意，也未多言，只说：“许大人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顺便督促你。”他扬了扬手中的卷宗，“既然醒了，我看你也没事，过来抄书吧。”
前一日，元央同许晚秋说好，第二日谁先醒来谁便控制身体，虽然是一群npc，但是做得实在逼真，元央觉得自己仿佛孤魂野鬼一般占据了许晚秋的身体，但她又必须想办法回去，只能妥协至此。
许晚秋勤勤恳恳抄了一个白天，元央晚上继续抄。如此一来，三日下来便赶上楚怀瑾的进度，甚至还超了半本。
元央此人表面上低调，可是内心却住着孔雀精，时不时想抖一抖华丽丽的羽毛。但是又怕翻车，于是偷摸着去数楚怀瑾桌上摞的书，顺带瞟了眼某人正在写的内容。
“鞑靼可汗有十一子名曰卓力格图，性聪慧，善汉文，常赞大秦，促通商……”
“卓力格图？”虽然是个异族名字，但并不影响元央对他的记忆。
卓力格图，乌仁哈沁的哥哥，在《千古一后》的故事中，乌仁哈沁和楚怀瑾年幼被欺辱时总是他挺身而出。再后来楚怀瑾篡位时，更是助他一臂之力。只是没想到楚怀瑾做了皇帝，却生了吞并鞑靼的野心，几次亲征鞑靼，而卓力格图最后也死在他的剑下。
虽是异族，但是秦史对这位可汗评价极高，他青年时迎娶大秦灵岱公主，早年丧妻后终生未娶，在位期间极力促进鞑靼与大秦的友好往来，楚怀瑾执政初期能够投入所有精力平息朝内争斗也有其功劳。
现在突然看楚怀瑾笔下跳出这样一个人物，元央竟还生出几分感慨来。
楚怀瑾见她久久不动，忍不住抬眼看她：“怎么了？”
元央却在电光火石之间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一双猫一般灵动的眼睛凝视着楚怀瑾，她缓缓道出一个名字：“姚日万。”
楚怀瑾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再多的反应。
元央松了口气，看来这个世界中的楚怀瑾的脑子并没有携带所有剧情，倘若对方设定是开天眼，那么自己的任务难度会更大。
可是这口气没松完，元央又有了另一种猜测。
“公主要嫁给我，是不是你出的主意？”她试探询问，楚怀瑾鬼精得很，决计是不会说真话的，但是元央打算从他的反应来验证自己的猜测。
“是。”楚怀瑾停下手中的笔，自顾自倒了杯茶，做出了准备长谈的样子。
元央没想到他会如此爽快承认。
“你回来时候带了一个消息，鞑靼可汗病重。鞑靼素来是幼子继承汉位，而卓力格图又素来仰慕大秦。你怕他一旦继承汉位立马向大秦求亲，到时候太后一定会把眼中钉——灵岱公主嫁出去。”
楚怀瑾没有惊讶她能够猜到背后辛密，笑眯眯地为她添了杯茶：“继续。”
“你不想公主远嫁，那么就必须先为公主定下婚约。倘若是正常的世家子弟，公主是非嫁不可。可若是我一个傻子，一切就不一样了，傻子更好误导，只需一个错便可取消婚约。待躲过了鞑靼的和亲，公主就能恢复自由身，随后挑选合适的驸马。”
被人将计划全盘猜中，楚怀瑾脸上也未有恼意，伸手弹了一下元央的脑门：“这哪里是小傻子，分明是个机灵鬼。”
元央被这突然的肢体接触惊得差点跳起来，连生气都暂时顾不得了，红色立马蔓上脖颈：“好好说话，莫要动手动脚。”又突然想起历史上楚怀瑾的断袖属性，心说这大反派不会看上自己了吧。
楚怀瑾望着突然弹起的人，越来越觉得她像极了自己养的那只狸花猫，忍不住莞尔。
元央脸上恼意更甚：“别笑了，你还没说我说的对不对呢。”
“对，怎么不对？”他脸上调笑的意味更甚。
元央虽恼，但也知道正事要紧，又问说：“可是你同卓力格图一同长大，为何不愿意将妹妹嫁给他？”《千古一后》中，楚怀瑾与卓力格图联系紧密，而灵岱公主和亲更是楚怀瑾一手促成，更没有灵岱公主与许家定亲之事。元央先前就有所疑惑，莫非自己进入了困难模式？
楚怀瑾闻言一脸不解：“一同长大，谁说我做质子就要同他一起长大了？”
元央更迷糊了：“意思是你们并不熟悉？他从未照料过你？”
说到这里，楚怀瑾忍不住起身去探元央的额头了。
“你干嘛？”在他手将触过来时，元央一把把他拍开。
“我觉得你今天有点说胡话，可能真的生病了。”
元央也意识到不对了，楚怀瑾的模样实在不像开玩笑，也只有他和卓力格图根本不熟悉才能解释他为何会想方设法阻止公主北嫁。
看来不仅仅是许晚秋的命运改变了，楚怀瑾的人生轨迹也发生了变化。
元央试探着又说了一个名字。
“乌仁哈沁你知道吗？”
楚怀瑾思索几秒，反问道：“大公子认识此人？”
元央松了口气，听他意思女主角还在。便又问道：“知道罢了，那你们何时成亲？”
楚怀瑾没说话，只是眸中狡黠的光芒出卖了他的内心。
元央只觉得脑中有根弦断了，她努力扬起一个尴尬得不能再尴尬的笑容：“我开玩笑的，二皇子您忙，您忙。”
作为特别队成员，学习的第一课就是观察细节，楚怀瑾刚才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不会有错，乌仁哈沁这个名字对于他来说是切切实实陌生的一个名字。
元央有些无力地坐在塌上，猛地喝了一口凉茶，她觉得自己真的得休息一下来压压惊，楚怀瑾居然不知道乌仁哈沁。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代贤后，《千古一后》的女主居然就这样没了，元央觉得自己太难了，难不成这个游戏真的是女配许晚秋上位，需要打败大boss楚怀瑾吗？可是打了两次，元央深感打不过啊。
楚怀瑾见她愣神，还是忍不住上手拍了拍她的脸颊：“你最近一直奇怪得很，皇上所制丹药的药性是不是不稳定。”
元央伸手握住他的手，宽大但是指尖冰凉一片。楚怀瑾也没想到她突然的动作，愣了愣神。
“你和我说说你过去的事，可以吗？”元央问得有些小心翼翼。楚怀瑾见惯了她肆意傲娇动不动炸毛的样子倒是第一次见她用请求的口吻。
黄昏前最后一抹阳光斜斜射在案角，两个人立在阴影里，一人抓着另一人的手，久久没有其他动静。
元央不愿做逞强别人的事情，正要松手时，楚怀瑾反握住她，脸侧金黄色的日光照得他宛若神袛，他动了动嘴，元央看到他说“好”。
下值后，元央和楚怀瑾没有回府。两人披着大红色的披风骑马奔驰在大道上，北风席卷起长发与衣衫，刮在脸上刺得一阵阵发痛。
时至此时，元央方才有了自己真正存在的感觉，可惜她没经历过中二少年期，不然就会知道一句话“疼痛使我有活着的感觉。”
待下马后，元央的脑子还在刚才的刺激中没有恢复，电流冲刷过全身神经，让她双手双脚连带大脑都有麻痹感。于是任由楚怀瑾拉着她拐过照壁，穿过垂花门，迈着台阶登上观星台。
元央作为一个现代人，见多了城市的霓虹灯，却未直面过这样的灿烂星辰，内心感受唯有震撼能形容。
而某楚姓王爷则是变戏法一般变出一壶茶来，在旁边的石案上悠哉喝茶。
“随时随地都能喝茶，在下着实佩服王爷。”元央接过楚怀瑾递过来的茶盏，本以为是凉水，不料却是温热的。
“本王这点爱好世人皆知，得知我来自然会备茶。”
元央在他眼中看到无数星辉流转，一席素净白衣更衬得他恍若谪仙。人不怎么样，模样仪态是真不错。
心里想的是凑合，却又被他漂亮的皮囊所诱惑，忍不住时不时偷偷瞄两眼。可惜元央上网还是不够多，不然就会意识到自己这是在馋某人的身子。
“我幼年时其实没什么好说，早些年由苏皇后抚养长大，后来就去鞑靼做质子了。”
“就这样？”
“不然呢？”
“鞑靼没有苛待你吗？”
“就算为质，我也是大秦的质子，谁敢苛待我？”
元央再次觉得自己凌乱了，说好童年时被压榨被欺凌的小可怜命运呢？如此她又想到，既然这一世，楚怀瑾过得也算平平安安，是不是后期就不会黑化夺位了，没有他夺位，许家也不用做炮灰了。
“错过帝位，你可遗憾？”
楚怀瑾眯了眯眼，元央清楚这是一种探寻的目光。
“我母亲身份低微，就算我不被送去鞑靼做质子，皇位也不是我的。”
他的语气中没有失望，更多的是一种豁然。元央惯常察言观色，洞察人心。此时她突然信了，这个人是真的豁达，对皇位真的无欲无求。
“元央。”楚怀瑾突然出口的名字让元央打了个激灵，尽管她迅速调整，可那一瞬间的慌乱还是落在楚怀瑾眼中。
“那是我随口胡说的名字。”
“可是你立马有反应。”
“我为什么不应该有反应。”
楚怀瑾失笑，没有再和元央兜圈子：“灵岱是我唯一的妹妹，我希望你能帮我。”
“可是你怎么就知道去鞑靼不好呢？”
“再好也是他乡。”
元央哽住了，是啊，再好也是他乡，幼年时孤零零地去了异国他乡为质，就算生活条件再好也过得辛苦。
“而且你是女子的事情，我会想办法帮你。”楚怀瑾当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上一刻元央才对他生出同情，下一刻立马能让她恨得牙痒痒。
她想自己此时的表情管理一定做得很差：“什么时候知道的？”
“初此见面时？”
元央觉得自己三叉神经痛，这人怎么就这样讨厌呢？怒道：“你知道自己这是什么吗？”
楚怀瑾很有自知之明：“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元央气的想掀桌，可惜这是一方石桌：“去你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你这是先礼后兵。”
楚怀瑾失笑，托腮道：“这么说也对。”
元央不喜欢被人控制，不喜欢做提线木偶，更何况是被一个游戏里的npc，这个npc还是大boss。
生活不易，喵喵叹气。
不过最后还是决定暂时先向恶势力低头，谁叫这个恶霸握住了她命运的咽喉。
“你说吧，需要我怎么做？”
“很简单，目前每天踏踏实实和我在六籍阁抄录卷宗，待日后不需要了，我想办法为你和岳欣解除婚约，这期间你别整幺蛾子就行，比如偷偷逃跑——”楚怀瑾拉长了最后的声音，眼中洒落满天星辉。
元央差点咬碎银牙，若不是当初跑路时遇到这个小人，自己也不至于现在任他拿捏。
“若我的女子身份被发现呢？”
“你可知道‘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