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栋木质的小楼内,两人面对面隔着一张方桌席地而坐。
“那叶拂景太过难缠,观音村的矿是不可能再开了。也怪那魏无废物,人都找上门来才知道。”
戴着黑色斗笠的男人,晃了晃手中的茶:“不怪他,这些年没出事已经不错了。楚怀瑾若是出手,就算魏无有千里眼顺风耳也拦不住。雁过留声,人过留痕,但凡做了肯定会有痕迹,只是看能发现多少罢了。”
“那楚怀瑾是否会查到您身上。”
“我等着他,不过这段日子怕是会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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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怀瑾确实要忙起来了,一行人本来要继续南下,不料游山玩水十几天后,就收到了来自京都的临王丧讯。
楚怀善听说后,依然是木着一张脸不见落泪。其余人也各有各的心思,沉着脸回屋里收拾东西。
元央靠在床头,掐算着她来这里的时间,按照《千古一后》的背景时间线,临王死后,皇帝彻底被太后拿捏,而楚怀瑾随后发动第一次宫变并且以失败告终。在这场宫变中,许原是主要力量,他统领几万昭卫轻易踏破宫门,却不曾想太后已经做好准备。
此事还是牵连到了楚怀瑾,没想到一向沉迷道家的皇帝却开口保下了他。而许家是世宗皇帝第二任皇后许皇后的娘家,本可以从轻发落,但是不知道因为什么,落了个满门抄斩的结果。
这些都是《千古一后》的背景内容。
游戏一开始,乌仁哈沁便是面临选择是否愿意去和亲还有一些琐事。进入秦国京都后,那个时候许家已经快被灭门了。
乌仁哈沁顺利嫁入端王府,却意外收到一个信封,里面是一纸婚约。
信纸上文邹邹的古文元央不记得了,只记得“儿 楚怀瑾 女 许晚秋”,还有“母 叶蓉 秦瑶”,虽然事实上是那封信过于晦涩难懂她根本看不懂。
乌仁哈沁和楚怀瑾感情和睦,自然不会因为这一封信生出嫌隙。但是,天性善良的乌仁哈沁得知这封婚约可以救许晚秋一命时,还是决定
救许晚秋
不救许晚秋
元央此时想起那两个见鬼的选项,不由得感叹这个游戏还真是前后呼应。当时她一边吐槽着能不能让女主不这么圣母,她是要来和你抢男人,一边又忍不住点了“救许晚秋”。
只是没想到,多年后许晚秋还是窥得一些神秘的真相,选择弑君。许家几百年基业最后落了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元央扶着额,她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让许家在这政治漩涡里明哲保身呢?作为一个理科生,硬生生逼着她思考这些真的过于难为人了。
元央这边为许家担心,楚怀瑾却在纠结送礼。
“你说送这把伞还是这把扇子呢?”端王殿下给各种各样的人送过礼,就是没给女扮男装的人送过。
尹钰说:“苏皇后留的都是神兵利器,送出去哪一样都是好的。只是以后这兵器别伤了你就好。”
楚怀瑾摇摇头:“我亲自照顾了她这么久,若是还想杀我就太不知好歹了。”
“那王爷照顾的时候是真情实意还是虚情假意?”
“自然是真情实意了。”
尹钰看不清楚怀瑾的神色,但是他相信这个人若真心想要俘获的一个人的心,那一定是轻而易举。他仿佛一只狡黠的狐狸,步步为营将猎物引向自己,然后捕杀。
“如今,临王都势力落了下风,太后无需牵制临王。回京后,你怕是又要遭受冷遇了。”
楚怀瑾却说:“怕的不是冷遇,而是继续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你是怕小皇帝和你斗?可是如今杀父之仇摆在眼前,皇帝还会和她站一条线吗?”
“父倒是父,亲不亲就不知道了。”楚怀瑾把玩着手中的折扇,一脸的神秘莫测,“就这把扇了,我用着还算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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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央暗自苦恼时,便听见了“咚咚,咚咚咚”。两短一长,是楚怀瑾。
她披好衣衫开门,只见门外之人一袭湖蓝色细纹麻衣,外罩一件白色轻纱,手中折扇轻摇,不是楚怀瑾又是谁?
“殿下怎么过来了?”
“不让我先进去说话吗?”
“哦。”
楚怀瑾也不客气,径直坐在了桌边,为自己添了茶。
元央合上门,转身坐在他对面。
她还是一脸愁容,整个人蔫蔫地趴在桌上。
楚怀瑾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没有发烧,又有哪里不舒服吗?”
元央猛地坐起来:“我又不是小姑娘,哪里那么容易生病?”
楚怀瑾笑了,笑意蔓延着,仿佛冬日的暖阳一般照的元央暖暖的。
“你怎么这么容易炸毛。”
元央反驳道:“胡说,见我的人都说我脾气好。”
楚怀瑾说:“那为何到我这里就不好了。”
元央又蔫了:“也不能这么说,是殿下你有时候太毒舌。”
“可是刚才我在关心你。”
元央的脸又烧的通红,她没说的是和楚怀瑾相处时,她觉得格外自在,即使露出负能量的一面也需担心,甚至可以稍微娇纵任性一下。
元央的见识不算少,可到底和男子相处较少,再加上童年冰冷的经历,稍微给她一点温暖她就受不了。
也幸好她头脑清楚,能理智地看待自己对楚怀瑾的好感。一开始是游戏男主滤镜加上为他皮相所惑,之后他又对她百般照顾,再加上他本人胆略兼人,实在很难让人不动心。
但是她不会像青春期的小女生一样,有一些好感,就误以为是喜欢或者是爱,然后风风火火地去追求那个人。这些情感于她都过于遥远,在这个虚拟世界里更加不可能了。
元央在感情上有时候粗枝大叶,这个时候她却细心地分析了自己与楚怀瑾的情况。若说是照顾未来妹婿,那是不太可能的。如果她敢放开了猜,那么楚怀瑾的目的从头到尾都是一个——昭卫。
“你在想什么?”楚怀瑾拿扇子敲了下元央的头。
“我在想我和公主的婚期怕是要延期了。”元央如此说。
“那你想延期还是不延期?”
“自然是不延期好,如果延期我岂不是还要背一年多的驸马名头。”
“可是这是国丧,你说不延就不延吗?”
楚怀瑾敏锐地抓住“国丧”二字,临王只是王爷如何担得起“国丧”二字。但是他不觉得这是元央不懂何为国丧,更像是一种下意识的认为,有种思绪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元央作为一个历史盲,还不知道自己暴露了什么,只听见楚怀瑾笑着说:“你若想不延期那也不是不可以。”
“我随便说着的,殿下不必当真。话说殿下你来是找我有事吗?”
楚怀瑾合上手中的扇,递给元央:“试试?”
元央一脸懵逼地接过,展开摇了摇,讪讪地笑了笑:“还挺凉快啊。”她最近常常见楚怀瑾拿着这把扇,一开始还和许晚秋吐槽过王爷爱装b,大冬天扇扇子。当时不懂小朋友许晚秋再次发问“装b”是什么,让她转移了视线,举了楚怀瑾身上各种各样的例子来解释这个词。
楚怀瑾笑了一声:“是挺凉快的。不过,它可不是只能扇风。”
元央扇了一下也看出了端倪,轻轻敲了下扇骨:“这扇骨看着是竹制的,敲起来却不像,更像是……铁?”其实她更想说像现代的合金材料,拿着不重但是又能感觉到它的坚硬。
她又摸了摸扇面,非绢非纸,质地和纸相似,却摸起来更为细腻。
“这扇面有什么说法?”
“这扇面不怕火烧雨淋,亦不怕刀枪剑戟刺透,用来防身最好不过。”
元央摸着平滑的扇面,感叹道:“原来是个好盾。”她现在又开始怀疑这个虚拟世界的类型了,真的不是武侠仙侠而是古代言情吗?
她又问:“能攻击吗?”
“自然可以,用上内力击打即可。”
元央嘴角抽了抽,她说“你看我像有内力的人吗?”
楚怀瑾莞尔:“骗你的,哪里有什么内力,你看。”他拿过扇子,点了扇骨上的一处,便弹出一个薄如蝉翼和扇骨一般长短的小匕首来。
元央用手指拨了拨:“这玩意儿不会断吗?”
“不会。”
元央接过来借着烛火仔细查看,却也看不清其中机关奥秘。
楚怀瑾说:“临王过世,皇帝却不在京中,再加上之前观音村的事情。有心人很快就能找到我们的踪迹,因此最近要处处小心,这把扇子你就拿来防身用吧。”
“若皇帝和你都出事,那朝中岂不是要大乱?”
楚怀瑾笑道:“扶持新皇继位不就行了。”
“可是……”也可以只要了小皇帝的命,那么留下的继位者只有楚怀瑾了。
楚怀瑾却接着她的话说:“可是定会损耗国力。呵呵,放心吧,我们明日到岸上,会有更多人来保护我们。”
元央直觉这声笑听着爽朗,但是却憋着坏呢。
按照逻辑来说,在《千古一后》游戏里,这个时候的楚怀瑾还不敢动手,没有娶到乌仁哈沁,没有鞑靼的支持,没有许家的支持,他是没有全足的把握动手的。
可是剧本已经改了,楚怀瑾的光——乌仁哈沁直接夭折了。他不会真的疯到借刀杀人直接解决楚怀善吧。
不过她也管不得其他人了,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除了刺杀了两次楚怀瑾,好像也没做其他坏事吧。若是楚怀瑾这次能成功,许家是不是可以摆脱满门抄斩的命运了,但是也好心疼楚怀善啊。可是游戏他会自我攻略吗?
脑补了许多可能,元央失眠到天快亮才沉沉睡去。
元央担心了一晚上的事情没有发生。第二日,楚怀善在船舱外淡定地吃着早餐,只是眼睛还微微泛着红。
袁满凑近了元央悄悄说:“陛下昨夜哭了一夜,天还没亮就开始敷鸡蛋,你今日说话小心些,别提爹啊娘啊的。”他忽有想起什么,打了自己一巴掌,“怪我不会说话,你也早早没了爹。”说着,还想动手摸摸元央的头。
“……”
正走出来的楚怀瑾一把拍下他的爪子:“你可老实点吧。”
元央看见楚怀瑾灰溜溜地走了,人家好心给她送武器,她还暗自揣度人家,实在没脸。
一路上倒也算风平浪静,本以为可以持续到上岸。不料,将至码头时,一条商船突然靠近。
回程途中,他们让之前一直远远尾随的皇船将楚怀善所在的船只围在中央保护起来。
绕是如此,依然有功夫高强的杀手翻上这艘船,直逼楚怀善。
楚怀瑾喊到:“护送陛下回船舱内。”然后取下腰间的竹箫向那杀手刺去。
又对元央道:“你也回去。”
没有任何犹豫,元央护着楚怀善往舱内躲避。场面太过混乱,她没有看到楚怀瑾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