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是否追称临王为皇考的礼仪之争闹得满城风雨。
楚怀瑾暂时被调任到礼部帮忙。礼部更不安稳，礼仪之争出现后迅速分为旧礼党和新礼党，每天吵得不可开交，唾沫横飞，难分输赢。
最惨的是楚怀瑾，还要被拉来评判对错。不过他也乐在其中，如何说话能不得罪对立双方，这可太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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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得知楚怀善离开果然勃然大怒，本以为临王一死，那个每天神神叨叨的小皇帝就能稳稳地被拿捏住。
她气的胸口上下起伏，抬腿踢开了捶腿的宫女：“滚出去。”
宫女们不敢再停留，只余下林尚宫坐下下首。
太后摔了手边一个琉璃盏，咬着牙说：“你说临王死了，哀家就能拿捏住皇帝，可是现在呢？他要反了天。看起来是只兔子，原来是只狼。”
林尚宫说：“娘娘莫要着急，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看来我们估计错了陛下对临王的父子情，本以为杀母之仇也该让他们父子断绝关系，没想到陛下这般胸怀宽广。
不过依奴之见，临王已死，我们当务之急要除掉的却是端王。
陛下糊涂不认先帝为皇考，朝中已有大臣对此颇有微词，开始想扶持正经皇子上位了。
如今，正经的皇子可就一位。若是让楚怀瑾登上帝位，娘娘您还能安心地做太后吗？”
刘太后眼珠转动着，思考着其中的利害关系，只是凭着她的智商也想不出其中的漏洞来。
林尚宫又说：“不过娘娘暂时还不要表态，此事还需磨一磨。”
刘太后同意时，楚怀善还尚未想到，一夜之间楚怀瑾和刘太后都站到了自己这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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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钰也很懵，他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这次机会这么好，朝中不少大臣都支持楚怀善退位与你，对太后也有害无利，你若能寻得他们支持……”
楚怀瑾看着他眼中关切的神色，安慰道：“做事都是需要时间的。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一切都是新旧交替的。那些支持我的老臣很多都该颐养天年了，而来年春围的学子们则都是陛下的学生。你知道的，有时候人会更实际更自私一点。”
“但是你此举会让那些老臣觉得你大不孝，因而大失所望，若今后朝中大臣无人支持你，楚怀善要治你岂不轻而易举。”
楚怀瑾将一枚棋子落下：“你觉得他们争的当真就是礼仪吗？这不仅仅是一次礼仪的斗争，更是皇权和阁权的斗争。”
尹钰看着他这副与世无争的样子，心中更加焦虑：“可是现在连昭卫都站在了陛下那一边。许原年龄尚且不大，还没到传位接班人的时候，即使许初冬助你，他现在除了他自己还有什么？等到再过几年皇帝亲政，他怎么还会把另一只眼递给你。”
楚怀瑾却并不着急：“无妨，我们不是还有‘筠’？如今的‘筠’和我母亲当时比已然是今非昔比了。有个旧人已经发现‘筠’的踪迹了，我想他应该知道什么时候告诉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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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上朝，刘太后依旧垂帘听政，楚怀瑾依旧未到。
大臣们皆以为这两人即将联手反对楚怀善，不料等礼部大臣在提出要楚怀善认世宗为皇考时，刘太后却道：“此事还需再做商议，你们且再辩一辩，哀家听一听。”
依然是唾沫横飞的一个早朝，只是太后心理有了决断，听或不听也无甚差别，于是在最后礼部侍郎再问太后意见时，太后直言：“哀家倒是觉得都有几分道理。”
楚怀善本以为太后会强烈反对，没想到得到的竟是中立，脸上一片愕然，只是顾及着仪态，生生忍住了自己转头的冲动。
太后又说：“其他大臣都说了不少，还未听叶相说说见解。”
众大臣闻言，虽然垂着头，却都瞟向了最前排的叶深。确实，他们吵得不可开交，可是叶深却老神在在地看着他们吵，看着他们闹，仿佛在看一场闹剧一般。
此时，叶深被点名，众臣都迫不及待地想听听这位“旁观者”的看法。
叶深缓步走到殿中央，正对皇帝下首。
他缓缓开口道：“老臣倒是未有见解，只是想起一些旧事来。”
皇帝直觉叶深并无敌意，开口问道：“叶爱卿想起什么旧事了？”
叶深说：“臣想起先帝要破格录用女子为官时的场景来，此三皇五帝以来，女子只可入宫为女官。而先帝则要录用女子为文官，为武将，乃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当日之朝堂便如今日之朝堂。”
“此辩旷日持久，从一开始众臣排斥，到后来逐渐接受开始试行，再到最后通过实行。历经八年之久。如此，我们今日才可在朝堂之上，看见杨以云、洪如之、相思雁等女中精英豪杰。”
“臣记得第一批女官入朝为官时，曾先拜和熹皇后（苏皇后）庙。乃是因陛下言，女子可入朝，有苏皇后很大的功劳，她未入王府时，带领明道镖局帮助大秦获三次大战的胜利，其惊世之才亦是许多男子不可比拟，为当世女子之楷模。只可惜，前朝并未有女子做官之先例，故而一身才华只能施展半分。苏皇后在世时，常道，‘御政之首，革故鼎新’。先帝与皇后夫唱妇随，政见相当，在位时，亦是颁布许多个破旧立新之法，由此才有宣德之治。”
太后笑了声：“哀家听闻叶卿与先皇后年轻时交好，今日听来确实如此。”
叶深听出她话语中促狭之意，却也坦坦荡荡：“臣与先皇后确实是君子之交。”
一众大臣皆是胆战心惊，刘太后大度，可是叶深这话却是赤裸裸的挑衅。不少大臣虽然不赞同他的看法，但是却替他担忧。叶深做到宰相，其下弟子门生无数，此时这些人都在怀疑人生，叶深虽说一向都是维新派，但是也不至于这般激进吧。
朝上一阵沉默，不少大臣也回忆起自己年轻时那场旷日持久的变革，先帝确实是个爱破旧立新之人，但他又不是盲目的，他在位期间，颁布了许多利国利民的新政，宣德年间人才济济。大秦更是从一开始不得不向鞑靼送质子求和的军事弱国，变成如今能与铁骑抗衡的军事强国。
太后看着沉默的群臣，其他官员说出赞同意见时，下面早就有人出列反对了，而叶深的一番话却让他们沉默了，这究竟是叶深的功劳还是苏庭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