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门舜华抱着手,抬眸望着露出可怜之相的女子,清眸因笑微微眯起,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
“羽小姐方才已经表达过歉意了,本尊也接受了,如今又来,是不是有些过于客套了?”
羽星儿以为南门舜华是客气,却不成想,她接下来的话让她,不,是让所有人都大跌眼界。
“既然羽小姐要表达歉意,一杯酒又怎么够?”
羽星儿露出为难之色,但还是本着大家风范,丝毫不慌乱,“尊者尽管吩咐。”
南门舜华望了一眼神色担忧的女子,并未多做为难,“听闻羽小姐才艺双全,不如就歌舞一曲,让本尊与众人开开眼界如何?”
南门舜华此话一出,倒是为在场的世家子弟求得了乐子。
而那些被羽星儿一直强压着的世家小姐们纷纷露出幸灾乐祸之色。
羽擎天见南门舜华如此说,也露出不悦之色,“尊者这如何使得!”
南门舜华见羽擎天反驳,却是笑了,“既然是游湖盛会,歌舞助兴,有何不可,而且这也是地主之谊该尽的本分。”
羽擎天不似羽星儿稳重的性子,冲动的很,一听到南门舜华这得寸进尺的话,直言不讳道,
“既然尊者这么喜欢看歌舞,不如尊者跳给我们看看啊!”
羽星儿听到羽擎天这话,冷眼瞪着他,他可知他这句话是给羽家带来多大的麻烦!
众人闻言,也是脸色微变,气氛一度降到了冰点。
南门舜华沉默着,倒是一旁的夜玄出声,“听闻尊者被国主封为天女那一日,在祭坛之上的天女舞,可谓是谪仙飘逸,是东陵最为经典的舞啊!”
南门舜华见着落井下石的夜玄,倒是被气笑了。
径自起身,走到他的桌前,双手撑在他的桌前,就在夜玄以为她要动手之际,却见着她俯身凑近,两人的脸只有一寸之隔。
南门舜华俯身瞪着他,“这里没有人会弹奏那首礼曲,既然是宁王殿下想看,不如你来帮本尊伴奏。”
夜玄没有想到女子会如此爽快的答应下来。
照着她的性子,不该是推翻桌子,要么打他一顿,要么这盛会就到此结束了。
南门舜华触及到男子眼里的震惊,不禁忍不住莞尔,女子的笑靥如花的样子,直堪堪落入男子的墨眸中,怔住了神色。
“宁王殿下,所有人都等着呢。”
夜玄听着她催促的话,倒是忍不住拧紧了眉头,“你当真要跳?”
南门舜华蓦然起身,抱着手戏虐的看着他,那眼神好似在说,你莫不是有病?
夜玄顿时回神,他这是怎么了,竟然会心疼这个几次三番羞辱他的女子!
与他受过的屈辱比起来,她这又算得了什么?
“好,本王为你伴奏!”
南门舜华见他应下,倒是干脆利落的走到宴会正中间。
命人将端了十个水盆绕了一个圈,当着众人的面,脱了鞋,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而她轻盈一跃立于之中,双手旋着环住腰身,脚尖微微踮起,曼妙的身姿已然夺走了众人的目光。
南门舜华朝着夜玄递了一个眼神,对方顿时会意,双手覆于琴上,悦耳的琴声蓦然响彻船舶。
南门舜华后脚随着旋身绕着船板勾勒一个圈,腰间的飘带蓦然散开,像花朵锦簇绽放,脚上的金铃随着女子的动作发出一连串的悦耳声响。
听到那金铃的声响,夜玄的墨眸微微一颤,不敢置信的望着舞动的女子。
女子身形的律动,带动金铃的响声,与琴声合二为一,让原本单一的琴声增添了一丝灵气。
不知那花朵绽放了多少朵多少次,女子的身形蓦然稳住,后腿稍稍上抬,人立于中,像只翱翔九天的凤高傲。
南门舜华轻捻着指尖,那水盆中的水蓦然涌出,她飞身而出,水汇聚在空中成了一朵巨大的莲花,南门舜华玉足轻点花蕊,耀眼的红衣妖冶与那清澈的水流形成了鲜明的映照。
能在水花上起舞的人,怕是这世上唯有南门舜华一人。
那曼妙的身姿加上那极高难度的舞蹈一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天女之名名副其实。
夜玄望着那空中起舞的女子,丝毫不做作不扭捏,似是真的在舞蹈的喜悦中,女子脸上的笑容天真烂漫,与平日里狡黠之相大相径庭,人当真有两副面孔吗?
一曲作罢,南门舜华脚底下的水花倒流回到水盆中,女子轻飘飘的自空中落下,恍似从天而降的仙女。
“你们看!”
众人顺着那蓦然惊呼的男子的手指方向望去,“竟然没有洒出一滴水来!真是神奇的很!”
“还真是啊!”
“好啊!”
鼓掌声一下子将南门舜华包围其中。
南门舜华慢悠悠的穿上鞋,将凌乱的发簪拆除,径自用镶着金铃的红发带潇洒的随手扎了起来。
随着女子的一举一动,那束发带间的金铃不断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不只是世家公子被女子的舞姿迷了眼,就连那些世家小姐也逃不过女子这一颠倒众生之舞。
南门舜华负手走近那羽星儿,“这下羽小姐可以一舞了吗?”
羽星儿原本震惊的神色一下子被南门舜华提醒的话给拉回了现实,神色一片苍白。
方才南门舜华那一舞足够碾压众生,若是她现在再舞一曲,那只会沦为笑资,那她羽星儿的脸面往哪搁,所以她无论如何都不能舞。
“臣女自知舞姿不如尊者,所以就不献丑了,若是尊者不嫌弃臣女蠢笨,那臣女就为尊者做一幅丹青如何?”
南门舜华听到这话,顿时脸色垮了下来,“丹青啊,可是本尊天女殿里实在是挂不下了。”
众人闻言,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下子就让羽星儿没有了颜面,但他们之所以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笑出声,也是因为南门舜华的地位,毕竟跟南门舜华相比,羽星儿就不算什么了。
众人以为南门舜华是在故意为难羽星儿,但只有夜玄知道,南门舜华这话并未说假,不只是她的天女殿,皇宫里哪一处宫殿不挂着她的画像,而且每一幅画像都是出自司玄之手,司玄的丹青在东陵论第二的话,就没有人敢认第一,这羽星儿未免有些自视甚高了。
南门舜华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望着羽星儿,随即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不如羽小姐许诺本尊一个条件吧!”
羽星儿是个谨慎的人,并未南门舜华给了她一个台阶,就激动过头的答应,而是犹豫再三。
“羽小姐放心,本尊的这个条件一定是在羽小姐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的。”
相较于南门舜华的直率,羽星儿身为大家千金,更是权贵之首的继承者,竟然没有半分风度,反而畏手畏脚的,倒是让众人看去了笑话。
“好!”
羽星儿即便是不肯答应也不行了,众目睽睽之下,她不能丢脸,若是她丢了脸,那就是整个羽家丢了脸,她羽星儿自幼被捧着长大,将家族荣誉看的比性命还要重要。
南门舜华见着羽星儿上钩,倒是饶有深意的弯了弯嘴角。
盛会继续,南门舜华故意刁难羽星儿那一幕仿佛没有发生一般,众人皆是心知肚明,即便羽星儿今日丢了面子,但她的父亲依旧是这东陵为首的权贵,羽家在东陵朝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因此,在场今日拜访的各世家小姐公子八成都是来投诚的,如今,羽星儿与羽擎天的桌子已经被人挤得满满当当的,连露出身影的缝隙都不曾留下。
相较于坐在一旁的羽荣儿,似是被船舶之上的人全都遗忘了,孤零零的坐在那,垂着头不敢四处探望,坐如针毡,却又不敢离开。
南门舜华见着她如此处境,心情没来由的有些郁闷,接连倒了几杯酒一饮而尽。
夜玄见着喝酒迅猛的女子,倒是投来了探究的目光。
羽星儿被众星捧月时,倒是没有忘记她身旁还有一个孤零零被遗忘的妹妹。
“荣儿?”
羽荣儿惊颤了一下,像一只受惊的小鸟,颤了颤的肩膀,仓皇无助的对上羽星儿深邃的凤眸,察觉到她眼神里露出的一丝不耐,急忙起身请罪。
“大小姐有何吩咐?”
如此生疏的称呼,倒是让众人面面相觑,投来幸灾乐祸的眼神,其实在场的人都明白,这羽荣儿不过是羽将军的庶女,不过是一个毫无名分的妾室所生的女儿,与嫡出的羽星儿简直是天壤之别。
“荣儿,你怎么也不过来说说话,倒是一个人躲在角落偷闲。”
羽星儿嘴上是嗔怪,在场的人精又有谁听不出她言语中的挑衅与嘲讽。
“荣儿,父亲说你这段日子一直在苦练茶艺之道,你一向聪慧,学东西有悟性,想必有所成就,不妨就为我们沏一杯茶吧?”
羽荣儿倒是不觉得这是什么特别为难的事,不过是沏茶而已,倒是迅速答应了。
南门舜华显然察觉到在羽荣儿应声后,身旁男子喉咙中传来的一丝轻呵声,不悦的拧眉瞥了他一眼。
当羽荣儿当着众人的面沏好茶,茶香幽幽,倒是得了众人一番夸赞。
虽然羽荣儿的身份地位远不及羽星儿,但容貌性情却一点不输于她。
就在她方才一心一意摆弄手里的茶具时,周围的公子哥纷纷露出了惊艳的神色,倒是引来不少世家千金的奚落与嫉恨。
就在羽荣儿一杯一杯亲自端给那些世家千金公子时,却发生了意外。
“哐当!”
“啊!好烫啊!”
羽荣儿见着茶杯摔碎在地上,而女子被茶水烫伤,顿时自责不已,刚要上前致歉,却被女子一把推倒在地,一双手不偏不倚正巧撞上那破碎的茶杯上。
羽荣儿刚要呼痛却咬牙忍了下来。
那女子捂着自己被烫了一处发红的手,一脸气愤的瞪着罪魁祸首,“羽荣儿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羽荣儿尴尬的收回手,不敢动弹,鲜血从指缝中缓缓溢出,有些人明显看见了,却也不敢出声为她解围。
因为她得罪的是与羽星儿最为要好的姐妹,也是她母亲娘家那边的表姐妹,郑宝舒。
这羽星儿没发话,哪里有人敢插嘴。
羽星儿连忙起身,握住郑宝舒的胳膊,一脸的紧张担忧,“这都烫红了,来人,快去取些冰块来。”
郑宝舒对着羽荣儿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对着羽星儿却是如猫一般撒娇柔弱的很。
“表姐,你看她都将我的手烫红了,她这是分明对我有意见!”
羽荣儿见着众人将视线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顿时慌乱了,“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
郑宝舒却偏偏故意刁难,就是不肯放过她,“那为何那么多人你都稳稳当当的将茶杯送到他们的手上,却偏偏烫伤了我呢!你这还不是故意的吗!”
见着羽荣儿被那群人看着笑话,再看到她受伤的手,南门舜华再也沉不下性子。
虽然司羿曾提醒过她,除了改变夜玄对她的仇恨值时,不要擅自插手旁的事,以防后续带来的连锁影响,可她如何能袖手旁观!
南门舜华径自起身,疾步朝着人群走来。
“让开!”
冰冷威严的声音吓得众人纷纷让出一条道路,当红衣落入羽荣儿的视线时,她不敢置信的抬首望着她,却见着女子弯腰朝着她伸出了援手,特意避开她受伤的地方,扶起了她。
“受了欺负被人误会了,都不会反驳一句,你还真对不起你这个姓氏。”
羽荣儿蓦然被南门舜华这么不客气的一顿教训,倒是有些怔色,显然没有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