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沈文澜心里不禁难过起来，姜姝是自嘲不错，可她如此毕竟是自己的错误，若非当初的判断失误，现在又得知了此事全然是闻世明所为，他心中的愧疚就越加深厚。
沉默良久，沈文澜拍了拍姜姝的肩膀道：“你去寻个地方休息吧。”随后，沈文澜把花重新捧了起来，种在了临近的花盆中。
凌乱的花朵有些惨淡，花叶零散地撑开，整个根茎都弯下了腰，看上去再也没有活下去的可能。
即便是如此，沈文澜也还是一板一眼地将花种了下来。
在掩上土的过程中，沈文澜察觉到了身后热烈的视线，他知道姜姝正在看着自己，即便姜姝视觉有些问题，可那目光还是如有实质，如两道剑一般射在了沈文澜背后。
如芒在背，说得正是如此。
沈文澜又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现在在袖袋里的那瓶香，带着一丝迟疑，到底是否要选择将解药香交给姜姝呢？
若是不给姜姝，他的良心又过意不去，愈想愈不安。
当沈文澜站起身来之时，便有了打算。
转身去接水时，沈文澜终于将袖袋里的香取了出来，直接交给了姜姝，“这是解药香，你可以拿回去试试。”
不知何时身前之人已经离开，沉默地站在水池前接水，高大的背影似乎有一瞬间的僵直。
姜姝这才将自己的视线收了回来，看着手中的香瓶，眼中思绪万千。
沈文澜很快地接完了水，闷不做声地在花坛前浇水。
姜姝心中闷闷不乐，手中的解药香也仿佛是烫手山芋一般。
就在沈文澜等待着回音，以为她知晓了自己迟迟不肯交香的龌龊原因之时，姜姝突然开口了。
“当初，我只能听到声音时，亦很害怕，不用人说，我亦能看出我的问题，不，当时我都看不到，哪里有人在黑夜前眼前就一片黑暗呢？可当时真的，真的很黑。”
姜姝低头看着那瓶被自己焐热的香，“后来，才发觉我不只是看不见，还尝不出味道，味觉也没了，我害怕极了，我在想，我什么也不要了，只要嗅觉还在就好了。”
姜姝的话陡然停了下来，沈文澜知晓她接下来的意思。
本以为嗅觉还能尚存的姜姝，当时是怀着多大的希望来期待着，可最后又是得到了多大的失望。
视觉的丧失只是开始，就算味觉没了，也没让她崩溃，可是知晓嗅觉失灵之时，她眼中的高楼已经坍塌了。
姜姝的香，她的梦想，都在一瞬间没了。
说着说着，姜姝就哽咽了起来。
沈文澜愕然地转过了头，看着已经捂脸哭起来的姜姝。
刻意压抑的哭声还是从指缝间传了出来，沈文澜的心上像似忽然被人扎入了一根钝剑，并且在他的心上划来划去。
未经过丝毫的考虑，沈文澜直接走到了姜姝面前，他慢慢蹲下来，用那只干净的手捏着姜姝的下巴抬了起来，朦胧的泪眼直接撞入眼球，沈文澜的瞳孔不由得一缩，徒劳地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沉默地闭上了。他俯身上前抱住了姜姝，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怀里人的身体消瘦了不少，随着四周温度的升高，姜姝渐渐脱下了繁重的裘衣，看上去越发清瘦，加之心中的内疚，沈文澜越发不好开口。
姜姝只是情到浓时只然而然地哭出了声来，其实在她抱怨的时候，便觉得有些丢脸，仿佛是个被抢走了糖果的小孩子，一言不合就哭了出来。
此事不是谁的错，沈文澜一直做的都很关心她，无论是亲人还是朋友都在照顾自己的情绪，还为了自己一个个地谨小慎微，府中气氛一直很好，可是就是这般的好不正常。
她想来暗香阁，想来五层一个人散散心，可是重归故地，她的情绪控制显然没她自己想的这般好。
如今发泄一番，姜姝心中的郁气也减少了许多。
她这才发觉自己还在沈文澜的怀中，眨眼间，姜姝的耳朵便通红一片。
顺势一看只见沈文澜此刻单膝跪地，地上的泥土就这么粘在了衣裳上面，虽然沈文澜不在乎，但姜姝心里却不好受。
沈文澜感觉到怀中人的情绪慢慢稳定了下来，这才松了口气。
姜姝拍了拍沈文澜的背，示意他放开自己，说道：“我竟还哭了，真是让阁主您见笑了。”
“抱歉，阁主。”
姜姝这声歉意直直地敲在了沈文澜的心头。
沈文澜抿了抿嘴，最后还是放开了她。
“诶？”姜姝终于动了动胳膊，擦眼泪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睁不开眼睛了，她下手不由得重了些。
沈文澜察觉到了她的意图，直接将人的手拦了下来，他凑近了看着姜姝的眼睛。
姜姝因为哭得时长够久，已经微微泛红，已经眯成了一条缝，现在还在为了睁开而努力，眼珠子转来转去，仿若只困兽，便不满地想要伸手挡住自己的眼睛。
因为距离太近，沈文澜的鼻息喷洒在了姜姝的脸上，让她脸上痒痒的，颇为不自在，沈文澜却没给她抬手继续无意识伤害自己的行为。
“莫要用力，闭着眼休息会儿吧，听话。”沈文澜最后两个字完全是下意识说出来的，
此言一出，沈文澜神色一怔，竟不知自己为何会在此时说出这般充满暧昧的话。
但这一声听话，亦让姜姝安静了下来。
随后，沈文澜直接拉着姜姝走到了她之前待过的房间里，“你在这里先休息会儿。”
姜姝坐下的一瞬间便愣住了，摸了摸身下的被子，说道：“一个月前，我就是在这个床上被抢救回来的。”
对于姜姝深刻的记忆，沈文澜不再言语，只是摸了摸她的头道：“莫要想这么多，你需要休息。”
姜姝坐着捂住眼睛，再也不暴力地去揉弄了，而是温顺地半弯着背，静静地坐着。
此时的她，十分乖巧，看上去就像似一个乖顺的小孩儿。
沈文澜忙完后便坐在了姜姝对面，靠在椅背上，用深沉的眸子紧盯着姜姝，眼中的情绪疯狂的掀起，他不由得想到了儿时，心中五味杂陈。
“阁主，您为何这般悲伤？”让他震惊的是，姜姝竟然突然问出这样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