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文澜放心下来,旋即从怀里掏出另外一个瓷瓶递给姜姝解释道:“正常人鲜少经历嗅觉失灵之事,我担心你出了纰漏坏事,便准备了这瓶水,你涂上便可暂时性失去嗅觉。”
姜姝闻言迟疑片刻后将瓷瓶接过,下意识打开细看,只见里面的液体是白色透明的,轻轻扇闻也没有任何气味。
姜姝心中犯了嘀咕,隐晦的看了看气定神闲的沈文澜,犹豫良久才小心翼翼地问道:“莫非阁主在此物内放了些去味之料?”
“这个你不必担心。”沈文澜身为调香师自然明白姜姝的顾虑,旋即正色道:“我向你保证,这水里面不管添加了何物,既出自我之手中,便不会对你有任何的副作用,只要你涂抹完,时辰一到,失去的嗅觉便会悉数返回。”
姜姝突然发现,沈文澜在说这话时,向来深邃冰冷的眼眸竟然闪烁着丝丝光亮,投递到自己的身上,让她倍感温暖,不知为何,她竟不由便相信了沈文澜的话,垂下头打开瓷瓶按照沈文澜的教导将液体涂在了人中处,细细感受了一段时间后这才睁开眼睛。
让姜姝没想到的是自己咋一睁眼,入眼便是沈文澜面带严肃的观察,她略顿了顿,心知沈文澜这是在观察自己涂抹后的情况,登时心下更暖。
“阁主,我涂上这种药水后嗅觉会失去多久?”将莫须有的心情按耐下去,姜姝的声音复又恢复冷静。
“大概一周的时间。”沈文澜道。
一周?
姜姝有些黯然,也就是说,自己要连着过上至少一周都不能闻到香料的日子。
细想起来这药水既是沈文澜事先调好,那就表示他有意要让自己离开暗香阁一段时间,姜姝知晓沈文澜是为自己好,自然不好埋怨,只得在心中愤懑不平。
看出姜姝的无奈和心酸,沈文澜叹了口气安慰道:“我这么做仅仅是出于对你的安全考虑,只需要一周的时间,暗香阁便会将事情处理好,届时你再回到暗香阁也能更加安心地学习调香,正好这些时日你也可以多加练习自己的调香手法,调香一事材料虽重,但重中之重却是调香师的手法,你仍须勤加练习,切莫眼高于顶,到头来只是一场空,可知?”
药水都已经用了,姜姝也没有后悔的余地,只得淡然地点头同意。
将最后一口茶一饮而尽,姜姝便听从沈文澜的要求走出了暗香阁。
此时,太阳才刚刚冲破晨雾露出整张脸,撒向大地的光芒稀稀疏疏,让人不会感到寒冷也不会燥热。
姜姝独自一人静静的走在大街上,眼神游离显然微将注意力放在此处。
此刻缺乏偌大的街道上,人群熙熙攘攘,周边摆满了小摊商贩,他们卖力的吆喝着,用力扇着自家食物的蒸汽,仿佛如此一来便可以让香气飘到更远处,为他带来更多的生意。
“来啊,香喷喷的包子,随买随吃,便宜省事。”
姜姝回过神来,听着这些商贩的吆喝叫卖,也不禁生出一份好奇,不知道自己能否闻到包子的香味。
如此想着,姜姝不由自主地就挤到了小摊面前。
“姑娘,要多少?”小贩热情招呼着。
姜姝微微颔首,可惜鼻尖却并未传来想象的香味,她不甘心,继续凑得更近,结果还是一样。
旁边另外一个中年妇女却满脸笑容,紧皱的细纹舒展开来如同一朵灿烂的牡丹,她一脸赞叹道:“真香!老板,给我来十个。”
“好嘞。”小贩爽快地给那名妇女打包,把迟迟不下主意的姜姝扔在一旁,顿时,一股前所未有的失败感从姜姝的脚底升起,很快蔓延到全身。
“失去嗅觉只是闻不到香味还是其他味道也闻不到?”姜姝心中疑惑。
不知不觉间周围的行人突然不自觉地退到街道的两侧,中间的道路就这样空了下来,同时,他们纷纷捏住自己的鼻子,像是闻到了什么让他们恶心至极的东西,姜姝见此心中顿觉难受,他们此举莫不是为了避开自己?
姜姝只觉自己再难以行走,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在此刻凝滞就连故意亦愈发衰弱。
突然一个老太太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姑娘,你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赶紧让开啊,小心车子撞倒你。”
闻言,姜姝下意识转过头,发现一辆装着腹水的马车正慢慢前行过来,原来这些人是闻到了马车上刺鼻的腹水味,这气味浓烈刺鼻,正常的人在很远就能闻到,偏偏整条街道上,唯独姜姝一人没有发现。
姜姝赶忙退到街道的一侧,静待马车离开,当马车经过姜姝的面前时,姜姝的鼻尖同样没有任何恶心的臭味,也就是说,无论味道距离姜姝多远,她的嗅觉世界都是一样——死寂。
此时此刻,姜姝终于明白那些失去嗅觉的人内心真挚的感受,他们所表现出来行为并非矫情,而是真的令人同情,只不过嗅觉异常的人往往在其他方面的反应更加灵敏,可姜姝的其他感官并无增加,可以说她现在连一个失去嗅觉的人还不如。
街道上再次挤满了人,姜姝随波逐流走了一阵,心中因嗅觉暂时失灵所带来的郁闷却仍无法排解。
此刻已然午时将近,无奈下姜姝只得撑着有些无力的身子缓缓离开,周围的景象瞬间开始变得有些模糊。
姜姝暗道:昔日遇到调香不成功升起的失败感和此番相比,犹如银针与铁棒之差,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姜姝带着一脸的落寞回到外府,此时太阳已经高高挂起,同平日相比,她今天走路的时间竟是整整多出了一倍。
“三姑娘,你今儿个这么早就回来了?”走进外府的大门,刚巧碰到茯苓端着一盆需要去清洗的衣服。
姜姝不愿让更多无辜之人牵扯进危险境地,故竭力让自己表现得开心从容,“阁主顾及我身体才刚好,这几日便留在府中练习调香,不必每日都来回地奔波。”
“那恭喜三姑娘了,所谓吃亏也是福,现在用在小姐身上再适合不过,那小姐就在府上好生调养歇息,奴婢继续去忙了。”茯苓听罢自是欢喜。
“嗯。”露出这一丝的笑容时,姜姝明显感到自己的面部神经是僵硬的,笑容只怕很是难看,因着担心被府上的人看出端倪,姜姝回答完后便以最快的速度回到自己房间。
关上房门后,姜姝再也忍不下去,任凭再怎么坚强的她也控制不住眼泪如同泉水般一泻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