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坐在放学来接人的专车里，司机被打发下去喝茶。
原烈在看书，冷淡地问：“几时能变回去？”
焰幻不知道，她是条鱼，可父母却是实实在在的人类，并不能问出有用的信息。
只有一种可能，她是被现在的人类父母收养的。
茫然无措到极致，眼泪顺势流下来。
原烈对她并不耐烦，却对她的眼泪珠子格外喜爱。
他拿出玻璃瓶，把珍珠一粒一粒捡起去。
“继续哭。”他边捡边说：“以后珍珠归我，你的安全问题，也归我。”
一手交钱，一手出力，很公平。
焰幻活到现在，除了拥有三年的记忆，第一次有人跟她说，会保护她。
她什么也不用付出，只是哭一哭，就能得到朋友。
多好的买卖。
时光飞逝，两人来到初中。
初中的生活并没有太大波澜，直到原烈一个星期没有来学校。
随着渐渐长大，焰幻已经能做到控制尾巴，也不怎么需要原烈保护她了。
可几年的友谊，不是说放便能放的。
那天是阳光明媚的星期一，班主任在课堂上宣布，原烈转学了。
焰幻不信，她跑到办公室，因为没有人注意，便光明正大地站着听。
班主任叹气感慨，“孩子长得不错，成绩也好，怎么就发生了这种事！”
发生了什么事？
原烈被绑架了，他的父母没有及时拿钱营救，导致绑匪愤怒撕票。
焰幻也是回去查过之后才知道，啊，原来“撕票”是死了的意思。
很突兀，很不应该，在她最深刻懵懂的年华里，这个人永远消失了。
*
蔚蓝深深吐出一口气，猛地睁开眼睛。
她坐起来看向四周，发现正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
脑子里还停留着，原烈死去的消息，她的心脏嘭嘭直跳，疯了一样。
那不是她的记忆，是一夜白头，自己陷入幻境的，焰幻的记忆。
很巧，她小时候喜欢看书，偶然看到了关于焰人鱼的记载。
焰人鱼可“致幻”，额有火焰纹，其身便是幻觉，除亲人恋人者，外人记不住。
心无希望时，一夜白头，陷入深度昏迷，余生都不会醒，无药可救。
其“幻境”影响周遭生物，使其他生物昏迷之时身临其境，遭遇本体所遭受的一切，同甘共苦。
焰人鱼陷入“幻境”，除非解开心结，可他们的梦境半真半假，会无限循环，根本找不到源头所在。
所以才说无解，至今为止，凡陷入幻境的焰人鱼，全部一觉睡到死。
蔚蓝自己不认识周围的环境，可在焰幻的记忆力，这是她的房间。
证明她还没有离开，这里依旧是焰幻的梦境。
在梦境中，入梦者是没有记忆的，蔚蓝能恢复意识，只因白夫人给了她强大的力量。
她虽然有外界记忆，身体却不受控制，事情依旧按照原来的轨迹发展。
学校已经升入高中，蔚蓝走到班里，一眼看到了裴亦。
她有了自己的意识，而原烈的脸则直接变成裴亦的。
两人不知道什么原因，梦境交汇，竟在同一场梦中，经历曾经的往事。
原烈还在，说明上一场梦的结局是假的，他没有真的去世。
脸是裴亦的脸，性格却不是。
原烈冷酷，眉眼长年压着不近人情，就连老师见了，都不自觉退缩。
蔚蓝看着他时，心里生出了许多陌生。
虽然共享了原身的感情与记忆，蔚蓝却说不出，焰幻对原烈，是个什么感情。
不想让他离开，似乎又不是爱。
那天乌云压顶，大雨瓢泼，整个教室都陷入暗沉。
学生们喜欢雨，连上课都活跃了几分。
下课后，蔚蓝眼睁睁看着自己，走到了面无表情的男生身边，轻声对他告白，“我想，和你在一起。”
她声音很小，裴亦没听到，眼睛都不曾抬，手下写字不断。
她勇气用光了，仓惶离开。
下午放学，两人坐在一辆车中，蔚蓝鼓起勇气，声音大了些，“我想和你在一起！”
原烈虽冷，小姑娘们却甘愿趋之若鹜，焰幻怕自己会失去唯一的朋友，想着做了情人，是不是就能一辈子在一起？
裴亦压着眉眼，转头看着她，唇边勾起一抹笑。
似笑非笑，令人心凉。
他什么都没说，又像什么都说了。
果然，第二天下午学校突然疯传，裴亦交了个女朋友。
一位毫不起眼，貌不惊人的女生。
别的女生聚在一起讨论，或愤怒或委屈，蔚蓝却知道，那是回答。
原烈用行动告诉焰幻，他身边的人是谁都行，就是不可能是一条鱼。
从头到尾，他把两人的关系清醒的定位在交易上。
蔚蓝偷偷跟着，看到裴亦和他的“女朋友”走在一起，两人之间距离很近。
除了焰幻自身惶恐害怕的感觉，还有她的一份，内心深处的抽痛。
她的裴亦，和别的女孩子在一起了，原来竟是这种感觉。
悔不当初，煎熬暴躁。
外界的一个月里，裴亦到底是如何守着她去“找丈夫”的信息，度过这段时间的？
她对裴亦，何其残忍。
蔚蓝跟了一段时间，发觉无法修复这段关系，便不跟了，只是回到家里，总是格外寂寞。
“身临其境”的影响太深，蔚蓝恍惚间以为，自己真的就是焰幻。
直到一个周五下午放学，第二天周末休息，大家心情难得放松。
有个男生飞快跑进来，大喊大叫：“周萌萌要跳楼！”
周萌萌，裴亦的女朋友。
不对，是原烈的女朋友。
就像一股清泉冲散了污泥，蔚蓝瞬间从这段时间的茫然中清醒过来，心跳加速，跟随大家跑过去。
周萌萌虽然平时低调，家里却很有钱。
父母逼她出国深造，今天来学校办转学手续，她不想和原烈分开，竟以跳楼威胁。
八层高楼，摔下来非死即伤。
悲壮热烈，就像飞蛾扑火。
周父气急了，怒吼叱责：“有本事你就跳！”
周萌萌直接跳了，下坠的身影映在蔚蓝的瞳孔中，心里突然蹦出来一句话。
啊，这就是原烈不和我在一起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