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少爷染上了病,馆芸起初心中是有些窃喜的。但她没想到他居然还想着让如霜抱着他的牌位成婚,人之将死了,他还是这样恶心。
谁能想到,几天之后,如霜死了,很突然。
她赶到那里的时候,只看见地上一具冰冷的尸体,一群官差正围在一旁。边上放着一纸婚书,上面的字迹,是如霜的。
她看向郑亭亭,一定是她写的,只有她才会模仿得这么像。
而郑亭亭正与穆司珏一口咬定如霜是独自一人坠楼身亡的。
穆司珏道:“若官差大人们不信,大可问问这位周雁姑娘,她是温如霜的挚友,刚刚也目睹了整个过程。”
馆芸死死的盯着周雁,只见她恍若被抽走了魂,颤抖许久,才慢慢吐出几个字道:“如霜她,确实是自己跳下来的。”
“她与孙公子,情投意合。孙公子离世之后,她伤心欲绝。”
于是官府给如霜的死定下了自尽的说法。
情投意合?殉情而死?恶心,这三个人太恶心了。
馆芸无法想象整件事就这样被传了出去。温家人竟然也深信不疑。她在一旁极力劝阻,没有一个人听她的话,大多数人都相信的东西,你突然跳出来说这不是真的,没有人会相信。
穆司珏从中作梗,把如霜的尸体送去孙家冥婚。唢呐响起的那一刹那,馆芸想着这么多年和如霜一起的日子,如霜还没实现的雄心壮志,还没开起来的客栈书斋,还没来得及证明自己完全可以成为女夫子,这一切便全都烟消云散,化为乌有。
半夜,她在雨中拼命挖着孙家的墓地,她要把如霜的尸体救出来。她肯定不愿意和那个臭男人永生永世待在同一个棺材里。
她颤抖着打开棺材板,却看见上面布满了血痕。如霜面目狰狞,死不瞑目,双手还保持着抓挠的姿势。
“啊!”馆芸崩溃了。
原来如霜坠楼的时候还没有死,是穆司珏!他那么急不可耐地把如霜送去孙家,把她死死钉在棺材里,没有一丝空气,没有一丝光线,是在害怕她醒过来发现真相吗?
如霜醒过来的时候该有多害怕,边上是一具男人的尸体,她拼命推开面前的木板,却根本推不开。她一边拍着棺材一边朝外面求救,但大雨把所有声音都掩盖住了。
“对不起,我来晚了……”馆芸不顾一切地哭嚎起来。
她这时候才发现,自己只不过是借了天地几分光辉才有了灵识,如蝼蚁如尘埃,要想把真相公之于众,谈何容易。
她抱着如霜的尸首,在雨中走了好久,最终栽倒在了地上。
远远的,只见一个身穿黑衣的女子走了过来。她的裙摆上,绣了一只巨大的凤凰图案。
“凤画门?”她隐隐想起了听过的传说,没想到,如今真的还有凤画门的门徒啊……
女子脸色苍白,神色冰冷,只居高临下道:“我有方法复活你的朋友,你愿意替我做件事吗?”
她立即从地上爬起来道:“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女子不语,只施展法术,把如霜的尸首收到了一个玉瓶内。
“我可以保留她的肉身。究竟如何复活她,接下我会教你。”女子带着她来到了另一块墓地。
“现在,我教你如何施展幻术。”在女子手势之间,一间巨大的客栈凭空出现,其中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馆芸看见里面的伙计人来人往,认出来他们是这几年死去的街坊邻里的人们。
“你为何不让他们死?”她看向其中一位英年早逝的邻居大叔,他虽然规规矩矩地按照女子的命令做事,眼中却有说不出的凄凉和痛苦。
“这也是凤画门的法术之一。半死不活的人才是最好用的。你若是不听话,我以后也会把你做成这样。”女子轻描淡写,却让馆芸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以后,你就是这里的掌柜。”女子继续说道,“你要做的,就是吸引不明真相的客人们入住,然后,施展独木春。你听说过独木春这种咒术吗?”
馆芸道:“就是可以把自己的伤势转移到别人身上的……”
女子轻笑道:“不止如此呢。独木春的最后一重,可以活死人肉白骨。若是你练成了,中咒的人的所有精气灵气全部归你所有,这时候,哪怕你想救的人已经命丧黄泉,这种咒术也能帮你一命换一命,用中咒之人的命,换你想救之人的命。只是啊,我们这群门徒里,从来没有练成过的。我便想着,如果不是捉妖师来练,会不会反而能练成呢?”
馆芸慢慢激动了起来:“所以你才找到了我?”
女子轻蔑地笑了起来:“不只是你。这儿所有的小妖怪,都是我的工具。但他们都是废物,只有你,说不定还能试试。毕竟,你心中有所牵挂,说不定,能让你更专注些。待练成之后,你要替凤画门做事。”
同样的,有了执念,便是有了把柄。
但馆芸已经想不到那么多了,她满心想着复活温如霜。
她心中的那些善意与仁慈皆是由温如霜所教,如今温如霜没有了,这些东西也就不必存在了。
第一次下咒,第二次下咒,第三次下咒……她看着不同的人在她面前蜷缩颤抖,痛苦不堪,原本还有些不忍,但随着时间过去,剩下的只有为何练不成独木春的愤怒。
她也知道了那个女人叫辛瑶,是朗月派的当家人。捉妖门派中,信仰凤画门是大忌。辛瑶却这样大摇大摆,看来,或许各个看似光风霁月的门派中,阳奉阴违与凤画门有所往来的不在少数。
但这一切和她没有关系。她只想复活如霜。
辛瑶说了,独木春若是练成,伤口处会形成一朵花的纹样。若是失败了,则会变成一只诡异的鸟。
三年了,她从未见过一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