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也会经常性地,想起来那一段时间的遭遇,每次她都找追问自己,沈遥,你放下了吗?事到如今,你可以坦然地说,你已经没有什么事情了嘛?
每一次,沈遥都忍不住的悲伤,忍不住的绝望,她做不到,她连放过自己这件事情,都已经做不到了。她觉得特别痛苦,痛苦地想要死去。
可她还是要活着,就这样自己挣扎者,拼命挣扎着,要活下去,要想办法好好活下去。
那段时光像醺坏了,走得飘摇不定混沌不醒。
她不是想死,但也不想这么活。
到底是什么支撑着她,让她还是坚持过了那一段时光,沈遥觉得自己有些想不起来了,她本来就不是什么记性太好的人,忘了也是情有可原,没什么好责备的。
按照道理来讲,经过了她那场失败的爱情,她身上的很多锋芒,就打磨得不见了。
后来的性格,应该变成像水滴样的玉璧,好似能透光,内里又有混沌纹路,好似线条圆融,触手又是坚硬冰凉,是非常适合入世的一种个性才对。
可她偏偏没有,仍然是最不受欢迎的存在,仍然是瑟缩、胆怯,仍然是多灾多难,所遇非人。
沈遥看了一眼手机,已经是快要十二点半了,沈遥叹了口气,睡意突然之间烟消云散,什么都不剩了。
这个时候,她就想找找最近收藏的美妆理论,稍微看一看。
忙的时候想闲,闲的时候想着不如忙,忙起来不至乱想。
沈遥如今生活在这样周而复始的矛盾之中,把自己密密匝匝的心事,全部牢牢缝进有关生计的琐事里。
只有这样,心里才会好受一点儿。
看了一小会儿,沈遥又就控制不住的,打开了和那个女人的聊天页面,还是没忍住,给那个女人发了句消息,“被总是熬夜,对身体不好。”
对面没有回复,她等了很久,也没有回复。
沈遥有些不甘心,发了个红包过去。
红包光速被领取了,而她仍然没有得到什么回复。
沈遥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是贱的可以,一边说着千万不能心软,一边又莫名期待着,能够得到“母亲”的回应,这就像是得不到糖吃的小孩子,非要通过各种各样的手段,让自己能够得到同等的回应。
可她明明已经过了讨要糖果吃的年纪了,还是做出这样幼稚的把戏。
真是可笑的很啊。
沈遥觉得鼻头一酸,一滴水珠,就这样猝不及防的落了下来,滑在屏幕上,溅起了小小的水花。
沈遥吓了一跳,抹了一把眼角,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哭了。
她很少落泪,在她的潜意识当中,掉眼泪,就意味着是某种程度上的认输。
她不可以认输,她不能认输。
沈遥起身,走到洗刷台前面,拧开了水管。
她低头在洗手池里,反复地拿凉水泼着脸,一脸水渍地抬头,看朦胧打锈的镜子,里头的自己,眼角鼻翼还是淡淡染红,鼻尖一点正微微发亮。
太久没哭了,有别后经年、一朝偶遇的意思,情绪一下子释放得太澎湃不止,哭得一哽一哽,在厕所里平复了十多分钟,才勉强得以收势。
其实,她也有点儿为哭而哭的意思,因为冷静下来回头再想,这些说都说不清楚的东西,着实没什么值得太过心伤的。
哭自然可以是一种态度,但绝非解决的方式,像潮起潮落一般看待最好,当成救赎才是最最愚笨——道理这些,总可以这么给自己说一大堆。
能不能听,听进去多少,这种事情,向来是不好说的。
毕竟……道理这种东西谁都是知道的,但是,能做到多少,做到了的又能做对多少,这种事情,反而不好说了。
沈遥平复了一下心情,用一次性洗脸巾擦了擦脸上滑落下来的水珠,把一次性洗脸巾揉成球,走出去,丢进了床头的垃圾桶里面。
“嗡嗡嗡”沈遥刚准备坐到床上面去,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拿起来看了一眼——是程子易。
她清了清嗓子,接了起来,问道:“喂,有事吗?”
“你是不是哭了?”程子易敏锐的察觉到了,沈遥声音似乎和平时,有点儿不太一样。
“我没事。”沈遥觉得自己家的家事,实在是没有跟程子易,再说起来的必要性了。
好了,程子易明白了,这就是她有事的意思。
只不过,程子易并不知道沈遥这次哭,是为了自己母亲的态度问题。
他想着晚上回来的时候,沈遥的那种茫然无措的样子,心头猛地一揪,便理解为了,沈遥为了晚上被导演组遗忘这件事,觉得十分难过。
如果不是因为沈遥的母亲的这通电话,这个联想,实在是不存在任何的问题,甚至是合情合理的真相。
偏偏两个人信息不对等,便产生了一个小小的误会。
沈遥觉得自己的家事,说出来未免过分难堪,程子易觉得,沈遥不愿意把被遗忘这件事说出来,是因为心里难堪。
这样一想,程子易便脱口而出道:“瑶姐,你饿不饿,我们去吃夜宵吧。”
沈遥猛地一楞,问道:“夜宵?大半夜的吃什么夜宵?”
“瑶姐,相信我哦,吃东西是最能够快速让心情变好的方法。”
他没有追问沈遥为什么心情不好,对沈遥来说无疑是被放过了一马,但是她又不想跟程子易出去晃悠,总害怕会被娱乐记者偷拍到,便又想着措辞,应该怎么拒绝程子易才好。
短暂的沉默之下,程子易似乎是当作沈遥已经答应了,对面传来开门的声音,程子易欢快的、又刻意被压低了的声音,从听筒里面传过来,“瑶姐,我先下去等你,你快点儿啊。”
沈遥简直要被这个人的先斩后奏,给气的昏厥过去。
但是……他都已经跑出去了,沈遥这个时候在说什么,也已经来不及了,她只能有些无奈的答应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再等我一会儿。”
沈遥过了电话,快步走到梳妆镜前面,伸手抹开一道朦胧,带着眉目的半张脸,得以清晰呈现在镜子里。沈遥努力的顶一顶濡湿的睫毛,拨了拨耷在眉上的刘海,练习着表情管理似的,稍稍笑了一下,努力着真心实意,不作伪的那种。
见眼尾还是有点儿哭过之后的红晕,她有些心虚的找出气垫儿来,给自己遮了遮。
见自己已经完全没有问题了,沈遥才终于整理了一下衣服,换好了鞋子,准备下楼去了。
下楼的时候,沈遥心绪莫名地浮摆飘忽,又像有所初始与终点似的,想朝着既定的方向奔跑过去。
明明已经是快要凌晨一点了,傍晚时候的一抹晚霞,居然到了这个时候,还未彻底消散去,酿成了更浓郁发亮的色泽,沉淀在含糊不明晰的天际线处,像干涸在画布一角,未晕染开的赤红的颜料,手指无意一抹,就是一条艳丽的流云。
只是夜色已经彻底昏暗,那一抹彩霞,实在是没有办法渲染开来,只能矜持的缩成一团,在无边的深蓝色的光芒中,成为了最为独特的那一个点。
隔着一条窄窄的马路,沈遥看着凌晨的深蓝色被随风吹拂,漫无目的地缀上了车的尾灯,缀上了梧桐清鲜的宽叶。
年前,市政刚刚重新规划了道路走势,和巷内的铺面布局,拓宽了横距,商业街的模样也初具雏形,排档小食,衣鞋酒吧,也算一应俱全。
作为一个标准吃货,程子易把这条丹霞路摸得特熟特溜,什么犄角旮旯地儿都一清二楚,尤其是小吃。
“今天请你吃小吃。”
沈遥闻言,笑了:“我还以为你要请我吃大餐呢。”
哪怕已经一点多了,街上结伴的行人不少,熙熙攘攘拥在路上,防着撞上或踩了脚跟,总要步伐缓缓,要么几步一停。
往前走了好一段路,程子易扯住沈遥:“到了,就这里。”
遥抬头看了看,是个包子铺,程子易熟门熟路的点了两笼蟹黄汤包,又一人点了一碗酸梅汤。刚刚挤得沈遥微微出了些汗,现下喝了一碗酸梅汤,让她瞬间满血复活了。
她夹起一个蟹黄汤包,轻轻咬开了皮,浓黄色的蟹黄瞬间流了出来,她拿勺子舀了一勺汤,很醇厚,包子也是皮薄馅大,很好吃。
吃过了汤包,沈遥觉得自己还没饱,眼巴巴的看着程子易,程子易忍不住笑了:“留着点肚子,前面还有不少好吃的。”
程子易所言并不夸张,两个人又往前走了一百米不到,就看到了一个卖章鱼小丸子的摊子。两个人一人拿了一盒,一口一个,章鱼肉和裹了加鸡蛋的面糊,再挤上沙拉酱和胡椒粉,沈遥一边被烫的泪眼朦胧一边停不下来的往嘴里塞,不一会就都吃完了。
两个人逛了一下午,吃了满满一肚子,撑的沈遥最后都走不动了,只好匆匆结束战斗。
程子易问道:“现在心情好起来了吧?”
沈遥点点头道:“一点也不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