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笙将这母蛊带回寺庙中后,便一直放在自己的禅房中,再并未去动它,她想着,迟早有一日她是要上京,与赵宁安正面交锋的,而她有了这母蛊,便正好掐中了赵无忧的软肋,到时候这人便能供他驱使了!
而后,顾笙从山下请了阳城最好的郎中过来为罗裳诊治,那郎中又通过母蛊将顾笙体内的蛊虫引出,她的蛊毒解了,近些日子才脸色才稍好了,又过了半个月,气候愈发严寒了,在阳城第一场霜降下来的那一日,罗裳醒了。
“顾……顾笙,咱们不是在那个茅草屋里吗?怎么到你的禅房来了?”罗裳撑着身子坐起来,望着正端了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过来的顾笙道。
“亏你还记得!”顾笙白了她一眼,笑道:“我本是花钱雇你来护卫我的,现在反倒是我来保护你,还给你端茶倒水伺候你喝药。”顾笙话虽这样说,脸上却分明有喜意。
“好的嘛,那这回就不收你的银子了,”罗裳故作委屈地叹了口气,接过她递来的药汤,咕咚咕咚喝了个干净。
“那咱们究竟是怎么逃出来的?”罗裳又问。她放下碗,双手交叠试着运了运功,觉着体内气息畅通,且并无蛊虫作祟,便知当时自己是将那蛊虫逼出来了。
顾笙听她这问话,端着杯子的手一抖,那茶水便撒出来几滴,她赶忙放下杯子,站起身来,道:“是那赵无忧救了我们,且不说了,我去盛饭了,”说罢立即出了房门。
罗上拍了拍脑袋,皱着眉头回忆了许久也没回忆出来哪个是赵无忧,她们明明只见过一个钱有余啊!而且这赵无忧是赵宁安的兄长,而她们又是去阻止他夺地皇菇的,他怎么会大发善心救了她们呢?
想不明白呀想不明白!
那头顾笙才一出院门,便有小僧弥来告知顾笙,香堂中有人来寻。
有人来寻她?顾笙不解,这些年除了罗裳,她从未结交过其他人,便是那阳城酒馆中的账本也都是归总到罗裳那儿,她再给她带过来的,这大冷天的,谁会来寻她?
顾笙带着满腔疑惑到了香堂中,只见一个穿着翠色长棉衣的妇人正同执事说着什么,而她身后还立着两个小厮打扮的男子。
“悟真,”执事朝顾笙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理,悟真是顾笙的法号,“这位施主是你家中仆从,今日来是专门接你归家的,”执事看了那妇人一眼。
那妇人生了一双精明的三角眼,面上涂了厚厚一层脂粉,看起来白得瘆人,但顾笙却仍是从她青筋明显的手背看出这妇人至少年逾四旬了。
“大小姐!”那仆从快走两步上前,面上悲喜交加,双膝一软就要跪下,幸而顾笙双手搀着她,蹙眉问道:“您是?”
她已猜到这人是原主家中奴仆,而且瞧样子该是亲近之人。
“我是小姐的奶母啊,小姐忘了,”她说着就从袖间扯出一条丝绢帕子来揩眼角,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道:“当初您被送过来时,才那么大点儿,想必许多事都记不得了,这回奴婢奉了老爷的令来将您接回府,您以后呀!就是金尊玉贵的顾家大小姐了!”说着说着便又呵呵笑了起来。
顾笙嘴角略略一弯,算作笑过。
“小姐,奴婢这就去给你收拾东西,今日这就上京去,”那祖母捉着顾笙的一双手,几乎是拉着她往门外走。
顾笙便领着她往自己的禅房去了。她脑子里快速转着,在这庙观里活了这么些年,再艰苦的时候都过来了,也没见有人要将她接回去,现在过来领她回去,恐怕不会是什么好事。而且……她看了看身旁这奶母,怎么都觉着不舒服。
回到禅房里,罗裳已经起来了,见着这阵势,待在一旁半晌说不出一句话,就听那奶母一直在絮叨:“小姐您这些年受苦了,这样冷的天儿怎么能盖这样单薄的被子呢!”
“呦,还有这桌子!”奶母拍了拍这桌子,那桌子因为一个脚被削了一寸,拿书本垫着,很是不稳,当下便晃了三晃,她摇着头,道:“这桌子怎么能用呢?小姐这些年可真是受苦了!奴婢看也没什么可收拾的了,咱们直接就走罢,有什么需要的路上置办就是!”
罗裳差不多也明白了怎么一回事,她同顾笙对视一眼,双手抱胸,怼那奶母道:“现在知道来接人了?知道她这些年过得辛苦了?早干什么去了!”
“这遭回去,老爷和夫人一定会补偿大小姐的!”奶母仍是笑呵呵的。
“那便有劳了,”顾笙朝那奶母行了个佛礼,随后便将那装蛊虫的瓦罐子用布包起来,再从枕下掏出那玉玦,道:“便这样罢,再有就是罗裳这丫头跟了我好些年,我要将她也带回去。”
“全凭小姐吩咐!”那奶母微低着头,一双三角眼却抬起来,眼神往顾笙那怀中抱着的瓦罐子里飘过去了。
罗裳发觉,立即走上前挡在顾笙和那奶母之间,那奶母赶忙低下眼去。
随后,顾笙便拜别了主持执事等人,上了马车随这奶母去了。
山路坎坷不平,这马车一颠一颠的,罗裳靠着顾笙坐,说的话也一颠一颠的:“我总觉着……觉着这奶母鬼鬼祟祟的。”
“她不过是看着我抱着这么个东西有些好奇,至于对我这样热情,也只是因为我是她的小姐,不得不这样罢了,人也许不坏,况且有你在,我怕什么?”顾笙侧头看了罗裳一眼,淡淡笑着。
“你就请好吧!”罗裳一手重重拍在顾笙肩头,故作意味深长道:“这回上京我绝不会像去南疆那回那样丢人了,我这回一定好好护着你!”
“同处处是毒的南疆相比,京城恐怕也没好多少,毕竟世间最毒的不是毒药,而是人心。”
“你们这些念佛经的呀,就喜欢神神叨叨的,你不如告诉告诉我这瓦罐里带回来的蛊虫是怎么回事。”
“……”
紧赶慢赶,一月之后,终于到了靳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