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个罗马人会想到,曾经他们最爱的娱乐场所,有朝一日会变成了地狱里的修罗场。
血水,砍杀,头颅落地,浓厚的烟雾里,没有一个人能在其中看清自己。
“妈妈!妈妈!”人群中,一个小孩儿被落在了队伍最后,他惊慌的喊叫着自己的母亲,身上纯洁的白袍早就变成了褐色。
马卡将长剑收到腰间,一把将快要摔倒的小孩拉过来,低声问:“你妈妈呢?你怎么一个人?”
小孩显然是被吓破了胆,脸上只有惊恐和厌恶,一个劲儿的叫着:“妈妈!妈妈!救救我!”
“喂!我跟你说话呢?你家住哪儿?”眼前的小孩太小实在太小,马卡下不了那个杀心,想着实在不行就亲自把这孩子送出角斗场。
“不…不要你管!你是奴隶!脏!”小孩一边喊,一边从他怀里挣脱往后退。
“诶!我说你…”
这边马卡的话还没说完,那边一把刀就从后面直接将小孩捅了个对穿,干净利索,小孩连尖叫都没能叫出口就咽了气。
“为…为什么?!”马卡不可思议的看向出手的奥拉,这还只是个还没有成年的小孩啊!
奥拉平静的将刀抽出来,耐心的解释:“马卡,每一只虎崽子都会长大,想想那些惨死的人,任何多余的怜悯都会害了你,千万不要以身饲虎。”
“可…可是…他还什么都不懂啊…”少年看起来又困惑又愤怒,这些大人口里的新世界,怎么也要杀死无辜的小孩?这难道不就和那些高高在上的人越来越像了吗?
奥拉摸了摸马卡的头发,“别想那么多,去看看昆图斯,去帮帮他。”
被奴役多年,自己的角斗士早就变成了心中最重要的人,马卡也不愿再往下想,拔腿就往高台跑,可那倒在地上的小孩却在他心里久久的不愿闭上双眼。
那双无神的棕色眼睛仿佛在控诉,在说你和我们又有什么区别!草菅人命,双手粘血!
不!不一样!马卡狠狠的晃了晃脑袋,那是你们应得的!我们不过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罢了!
逃跑的人群拥挤着往唯一的通道处跑,盖尤斯和努美利娅也不能避免,人挤人,肉贴肉,各种异味交杂在一块儿,让努美利娅这样高高在上的贵族止不住的干呕。
“是盖尤斯!抓住他们!贵族一个都不能放!他们在那里!”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后头追着的几个角斗士居然发现了混在人群中逃命的两人。
“不好!快跑!”盖尤斯一手死死拽着努美利娅,一手狠狠的推开周边的人,踏着那些人的身体疯狂的往外逃。
娇生贵养的努美利娅何时遭遇过这样的情景,大声尖叫着被盖尤斯拖着跑,叫的前头逃命的男人只想将她的舌头割下。
该死的女人!要不是还有点利用的价值,真该把她丢到狼群里!
好不容易借着人群拐了个弯藏在角落里,暂时躲过了后头的人,盖尤斯看着自己和努美利娅身上华美的长袍,立马意识到了错误。
“快!把泥巴涂在身上!”他说着就从地上捧了黑色的淤泥抹在衣服上,这衣服实在是太显眼了。
地上的淤泥又臭又湿,努美利娅不敢置信的看向他:“你…你疯了吧?!你怎么敢?怎么敢提出这样的要求?!”
盖尤斯不想再管她,也懒得再解释,直接让这疯女人死了也好,反正也不是缺她不可!
就在这时,城中的钟声突然响起,盖尤斯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仔细听,一长两短,长长的回荡在城市的上空。
是禁卫军的号子!这就意味着已经有人往这边发兵了!盖尤斯喜上眉梢,笑着对努美利娅说:“我亲爱的女神,感谢钟声吧,您不用涂上淤泥了。”
高台上,昆图斯已经和那个不依不饶的角斗士缠斗了好一阵子,最开始腰上的那道伤疤处的血液已然凝固住,只是疼痛还在不断的加剧。
马卡小心的爬上高台,眼睛则死死的盯着两人的动作,试图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帮助自己的角斗士。
对方的攻势还是没有减弱,反而越攻越猛,昆图斯来不及躲闪,狠狠的挨了一拳,小腹上立马就红肿了一片。
“昆图斯!”马卡忍不住叫喊出声,拔出腰间的长剑堪堪帮他挡下一击,这才回头问:“你没事吧?”
“没事。”昆图斯趁这个当口缓了两口气,立马又将马卡护在身后,“站远些!”说完便又埋头挡下几次攻击。
昆图斯的体力已经明显不支,连带着反应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局势渐渐的危险起来,有几次对方的刀甚至就这么蹭着他的脖颈过去。
糟了!再这么下去昆图斯一定会死!马卡心中着急,脚下也立马行动起来,抓着一个空档便不要命的攻上去。
豁了性命的攻击方法显然让角斗士也措手不及,只能转手来全力的应付他。
“马卡!”昆图斯本想立马上前将胡闹的小孩抓回来,可腰间严重的伤让他不得不在原地多喘上几口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情景。
“找死的小孩!”老练的角斗士不一会儿就找回了自己的节奏,冷哼了一声便将他打的落花流水,刀更是直接架在了脖子上就要往里捅。
完了!马卡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对于死亡的恐惧盖过了一切,除了脖子上的刺痛再没有了其他感受。
“马卡!!!”
昆图斯在叫他,可来不及了啊!马卡害怕的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最后的判决。
爸爸,妈妈,这次我终于能看到你们的样子了吗?
“啊啊啊啊!”惨叫声不出意外的响起,马卡心不断的往下掉,心里却有了一丝的放松,死也没有那么可怕嘛,连疼都没咋疼。
“马卡!马卡!别吓我!睁开眼睛!”不断的有人拍打着他的脸,他迷糊的睁开眼睛,看见了昆图斯的脸。
“你要吓死我啊?”昆图斯紧紧的抱着他,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马卡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死,腿立马就软了,只能靠在昆图斯的怀里缓神,而刚刚那个想要他死的角斗士,则已经被一刀捅穿了脖子。
还以为今天就要交代在这儿了,马卡长舒了一口气,后怕慢慢的爬上他的后背。
“昆图斯!昆图斯!”奥拉站在底下大喊,“快走!城里已经派出军队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好!”昆图斯费力的弯腰将刀抽出,想了想还是把角斗士的眼睛合上,转身说:“走了!下次再敢不听话就打你屁股!”
“不敢了不敢了。”马卡忙跟上,自觉的扶着受伤的男人,将他身子大半的重量担在自己身上,两人相互依靠着晃晃悠悠的往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