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州知府替他们安排的住处，两人好好的休息了半天，缓解了路上的疲惫。
次日楚凤歌表示要按照陛下的意思去办，在城中施办粥棚，只得给那些灾荒流民，普通人就不必冒名领用了。
这话他交代下去，知府倒是连连应下，本以为这事儿就这样结束了，可谁知两天过后粥棚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王相早就猜到会有这种可能，称病在房看的楚凤歌怎样去做。
“大人，那王丞相本来就是陛下派来给您做监官的，现在他可倒好仗着自己年岁大，就窝在房里什么都不做。”楚墨这几天相处下来越看丞相越不爽。
“早晚他得出手帮忙。”楚凤歌依然面不改色地摇着折扇，久久才睁开双眼，笑语盈盈地看着面前的人。
只不过建粥棚这事不能再拖，如今江北深处灾涝正中，数以万计的百姓吃不上饭。
他们在来的路上就已经耗费了一个月，不能中途再耽搁了。
“知府在府上吗？”楚凤歌面上这才严肃了些，偏头问道。
楚墨就等着自家主子问呢，“没在，今儿一大早就出去了，奴才也去街头看了，人没在粥棚那儿。”
手中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他眯着眼睛望着前方出神，随后缓缓说道，“去书房等他。”
知府府邸厢房内，王相正哼着小曲儿懒洋洋的躺在床榻上，手在腿上敲着拍子，好不得意。
“老爷，他们主仆二人去书房拦人了。”那小厮拿着楚凤歌这边情况，赶紧跟王相汇报。
“哟，还挺执着。”曲子声嘎然而止，王丞相从床上撑起半个身子，思索片刻又说，“过不了多长时间，这知府就得贿赂人了。”
他们的惯用套路，先晾着你给个下马威，在揣着一兜儿好处拉拢你，这样一个心理落差更让人容易接受。
“老爷，咱真不去帮他啊。”小厮犹豫着问道，毕竟他们是皇上派来辅助的，要是被那楚奉常回去嚼了舌根，那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话音刚落，王相像是听了什么大笑话一样，一连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哼笑一声。
“你只要记住，我们什么都没做，不褒不贬无功无过罢了。”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有所了然，过了会儿房间内又传来断断续续的江南小曲儿声。
楚凤歌在书房里足足等了一下午，别说是知府就连个下人都不曾过问。
“这就是他们对待朝廷命官的态度。”小侍从起的闲不住，没完的在书房里转悠。
楚凤歌已经听他在耳边絮叨一天了，不是抱怨这个不好，就是点明那个不对，本来挺羞涩一少年，跟自己身边几天放纵坏了。
被自家主子训斥一顿，楚墨一脸委屈垂头站在一旁，他从小不是娇生惯养的人，被人欺负怠慢也是常有的事。
可是他家大人不一样，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们就是在挤兑打人官职小人微言轻，所以这个时候他这个下人更不能软弱，别的狗咬自家主子，他就咬回去。
等到天都黑了，知府才在晚膳前赶了回来，他的书房里的楚凤歌一脸惊讶，赶忙行礼。
“楚大人怎么在这儿呢？”他高声疑惑问道，随后又向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门，“你瞧我这记性，今天去城外观察流民状况竟然忘了告诉大人您，真是该死该死。”
楚凤歌虽面上带笑的站在一旁，但眼里全是冷漠，“无妨，知府研究的怎么样了，可想到流民如何安放。”
听到他这样说，范州知府立马面露难色，思前想后的摇摇头，“属下官无能，人数实在太多，城内也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安放啊。”
说着又抬起头求助似的望向楚凤歌，“您…您看这……”
楚凤歌不想跟他浪费时间直奔主题，询问粥棚的进度。
可是对方显然已经提前做了准备，每个问题都想好了借口来推脱。
他这是第一次体会到朝堂上魏祁染的无奈，跟他说话简直是在对牛弹琴。
在对方不知第几次表示自己无能时，楚凤歌笑着打断他的话，一双眸子微微上挑满含笑意的看着他。
“明日我要看到粥棚发粮。”
知府心中一紧，身前的人虽面上带笑，可这语气确实让人背后冒寒气，感到阵阵压力朝自己袭来。
等他反应过来时，人已经走出书房。
“大人，你是没有看到他刚刚那幅害怕的模样，像他这样的人就不应该给他好脸色。”楚墨在一旁不长记性的碎道。
楚凤歌回房之后思来想去，还是写了分数线将近日之事全部报于魏祁染，让他知道范州真实的情况。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信没放出去一会儿，就被知府的人拦了下来。
书房内两人坐于桌前，桌上还摊着一封墨迹依稀未干的信，杯中茶水已经微凉。
“好好看着，千万不能在出这样的岔子。”主座上的人故意抬高音调冷言说道。
这些若不是被他截下，一旦送进皇城到了魏祁染的手中，别说从这批救灾粮里捞油水，估计到时候连这官职也不保。
有了楚凤歌前夜的警告，果然第二天粥棚便建了起来，到傍晚时分已经可以发放救灾粮，心里可算是松了口气。
人潮涌动，王相的脚步停了，看了眼面前的情景，回头笑悠悠的朝着楚凤歌说道，“果然还是楚奉常有办法。”
面前之人久久没有反应，王相只能悻悻收回目光，走到那粥棚内抬手舀了一勺，点了点头算得上满意。
楚墨站在原地怒气冲冲的看着身边走过的王相，直到楚凤歌扯了他一把，他才转过头来，一脸的不满。
“又怎么了？”楚凤歌哭笑不得的问道。
他想说，又想起前两天大人对自己的嘱咐，愣是忍了回去，只小声嘟囔了句，“功劳都是他们的，全都忘了大人怎样费心。”
楚凤歌默然不语，天气虽还凉，但手中的折扇像是他身份的标志一样，几乎从不离手。
晚膳饭桌上，知府恭恭敬敬的朝着两位朝廷命官敬酒，脸上的笑意只不住，“多亏了两位大人，多亏了陛下，才能让百姓们能吃饱饭。”
王相久经官场，这样事情已经见多了，虽然见怪不怪，端起酒杯笑呵呵的回了过去。
楚凤歌轻轻将酒杯一推，有些失望的说道，“酒是好酒，可惜我从来不喝。”
听到他这话，王相眼里全是不可置信，只不过给了他个颜面没有挑破。
知府做势本想再劝，可对上对方那清冷的气场时，立马就没了勇气。
“明日两位大人就要启程上路，今天一定要吃好休息好，这路途崎岖颇为劳累，下官替江北百姓谢过二位大人了。”说着便将手中那酒一饮而尽。
这顿饭吃的浑身不舒服，楚凤歌回到房间后这才舒了口气，一想到酒桌上那二人互相恭维的模样，他心里就直犯恶心。
“还好明天咱们就走了。”楚墨嘴角上扬，看上去心情颇好，他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道。
楚凤歌长叹一口气，总觉得这事情有点不对劲，粥棚拖了这么久怎么说建就建上了。
“大人您就别想了，肯定是那知府先前偷懒，得了您的催促不好意思不去做。”他又上下看了眼，确定没落下什么东西这才放心。
话虽这样说，可他脑子里总有一根弦儿绷着，“但愿如此吧。”
早朝之上，魏祁染脸色阴沉的坐在殿上，底下的人都不敢言语，不知道陛下又为何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