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面对着魏祁染，额上的冷汗不由自主便冒了出来，他也不敢去擦，咽了口唾沫，看了一眼秦慕，回答魏祁染，“此人的面庞白皙红润，柔嫩软滑，实在不像一个死去多时，手臂开始僵硬的尸体，倒像是……”
“是什么？”魏祁染追问。
“像是还活着一般。”仵作说完这句话，不由地松了口气。
魏祁染朝着秦慕的方向看了一眼，见此时的秦慕已经起身，走到其中一副棺材旁，面上神色若有所思，眸光便闪了闪，扬唇走近问道，“不知封颐候想到了什么？”
秦慕回头看了一眼他。少年的身高比之初见时高了一个多头，已经快赶上他的身高了，站在他身后竟莫名有种压迫感。
他摇了摇头，又看向魏祁染，“陛下又想到了什么呢？”
魏祁染轻笑了一声，一脸的不可说，忽而瞥到一旁仵作纠结的面色，便适时转移了话题，“还有什么发现吗？”
仵作听到魏祁染的声音，抬头看了一眼，见后者竟是在对自己说话，慌不迭地行了礼，犹豫了一番后说道，“下官刚刚才想起来，大理寺也有几具这样的尸体。”
闻言，魏祁染面色愣怔了一瞬，一阵变换后收敛了脸上情绪看向仵作，“你确定？”
大理寺的环境说不上有多好，外面一片热血沸腾，个个下属士兵如蓬勃的朝阳，内里却是血腥恶臭，透着阴冷。
大理寺寺卿在听到仵作的消息时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却在远远地看到秦慕身旁的魏祁染时眼皮跳了跳，回头招呼了一下手下，“去，把我放在库里的那件上好狐裘大氅给我取来。”又思索了一番，再道，“还有前几日我得的那一块带着药草香气的手巾。”
手下得了命，飞奔离去，他也整理了一番衣袖，扬起脸走到两人身前拱了拱手，“下官大理寺寺卿，参见陛下，参见封颐候大人。”
秦慕朝着他点了点头。
“嗯。”魏祁染则依旧皱着眉头，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便没了声。
眼见着两人都没有说话的打算，大理寺寺卿有几分尴尬，和仵作交换了一个眼神，正想要开口，便听到了魏祁染的询问，“我听仵作说你这有几具尸体，身体僵硬，面色却似活人？”
“是。”大理寺寺卿一听，眼珠子一转便将两人的来意猜了个七八分，顿时心里有了底，轻轻地松了口气。
“带我们去看看。”
“是，”寺卿再次朝着两人拱了拱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带着两人往大理寺地牢的方向走去。
快到大理寺时，先前被寺卿吩咐了事情的手下已经等在了地牢入口，寺卿满意地笑了笑，接过狐裘大氅恭敬地递给魏祁染，“地牢阴冷，恐伤龙体，还请陛下莫要嫌弃。”
魏祁染瞥了眼那狐裘大氅，又看了眼秦慕，莫名心情好了几分，抬手接过狐裘大氅套上，又见寺卿递过来一面手巾，不由挑了挑眉，便听寺卿犹豫着说道，“地牢内的气味……”
魏祁染沉默了一下，倒也接过了手巾。
一行四人人便走进了地牢。
随着深入，地牢的温度渐渐下降，空气里的铁锈味也越来越浓重，魏祁染的眉头皱的越来越紧，最后实在无法忍受，便拿着手巾捂住了口鼻，浓郁清新的药草香几乎是瞬间便让他恢复了过来。
他回头看了一眼，却见跟在他身后的秦慕面色不变分毫，不由抿了抿唇。
恰在此时，寺卿停下了脚步，向着两人指了指前方不远处被白布遮住的几具尸体，“那便是了。”
秦慕见状，点了点头，上前几步去揭开白布，果然见那白布之下，一张面容栩栩如生，红润娇嫩，似乎活人一般。
魏祁染也凑近瞧了一眼，一双桃花眼不由有几分暗沉了下来。
这白布下躺着的不止是一具尸体，还是一具秦慕和魏祁染都十分熟悉的尸体。
魏祁染将目光错开，只觉得这手帕也挡不住地牢中的气味，“送尸体的人是谁？”
寺卿只是回忆了片刻便回到，“对方只说是娘娘身前的大宫女。”
魏祁染觉得好笑，将目光放到了秦慕身上，不过话还是对着大理寺寺卿说，“为何不问清楚？”
秦慕对上魏祁染的目光，眼中的意味让人难以分辨。
这时寺卿拱拱手，为难的的回道，“回陛下，后宫的案子大理寺很难插手。”他的眼神试探的瞧了一眼魏祁染，又接着说：“娘娘们管教奴才是常事。”
魏祁染冷笑一声，衣袖一甩就往外走。
寺卿只以为是自己惹了皇上生气，眼神乞求封颐侯能为自己说几句好话。
秦慕揉揉隐隐发痛的眉心，跟了出去。
“孤就说这群人没一个好用的东西！”
秦慕出来时，正瞧见魏祁染将还漫着药香的手帕，重重的摔在地上，脸上的不满不言而喻。
“陛下，这件事我会查清。”秦慕从魏祁染手中接过大氅，递给门口候着的人。
魏祁染脸上的不悦收敛了起来，继而扯开嘴角问道，“你可记得地牢中那尸体是谁？”
秦慕顿了顿，“记得，是陛下殿前的丫鬟。”
魏祁染没注意过殿前伺候的人是谁，他也是一月前才发现换了人。
“只是不知道她竟然死了，可惜了一个机灵的丫头。”魏祁染目不转睛的看着秦慕，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点表情变化来。
“微臣会挑上几个伶俐的奴才送过去。”秦慕抬头直视魏祁染的双目。
片刻后，魏祁染冷哼一声，“不必了。”
“风凉还请陛下回宫。”
魏祁染本想说些什么，回头看到站在原地的秦慕止住了声。
入了秋，风中都带着凉意，整个宫殿显得更加凄冷。
魏祁染百无聊赖的翻看着桌上的奏折，想着白天那几具尸体。
尸体的状态都特别的蹊跷，就像仵作所说，像活人一般，死后若一直能保持如此娇嫩的皮肤，那岂不是能流传千古。
封颐侯已经吩咐下去，派大理寺查清之中的前因后果，有了眉目及时上报，只怕那群人继续拖下去。
忽的，一阵风将桌上的纸吹落到地上，魏祁染抬头看去看到殿中的窗子没关牢，才发现这硕大的宫殿里连个称心的奴才都没有。
白天封颐侯说挑奴才的事，看来可以提上日程了。
封颐侯来的时候，魏祁染还没从龙榻上起来，昨日吹了些风，今天就头疼的厉害。
“昨晚陛下做什么了？”
魏祁染眯着眼睛，看到封颐侯在一旁问殿前候着的太监，那认真的神色看得魏祁染心中莫名的舒心，勾唇笑笑便又躺回了榻上。
躺下了但是睡不着，头阵阵的疼，再加上昨日尸体的诡异之处，后宫女眷接又连被害，这一条条一件件绝不是巧合。
线索又指向何处。
突然额头上温热的触感，打断了魏祁染的思路，心头颤了颤。
只是片刻那温度便离开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