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过得异常充实，谢知予和黎羽两个人忙着收拾衣服和最后确认路线，过得十分头秃和崩溃。
把打包好的行李提到车库里要往面包车上放的时候，谢知予才发现预想的和现实比起来确实有不小的差距，最明显的一点就是车内空间完全不够。
谢知予又掏出来自己的粉皮本子，开始指挥黎羽删删减减，最后能完整放到车上的东西竟然只有原本他们准备好的一多半。
看着多余出来的那几个纸箱，谢知予就忍不住的心疼，只能安慰自己这个结果其实已经比预想的好很多了，做人常说要知足。
黎羽把后车门‘砰——’地一声关好，走到蹲在满是灰尘的水泥地面上翻看那几个箱子的谢知予身旁，没忍住弯唇笑了笑。
“姐姐，那些东西放不进去了。”
谢知予幽幽回了一句，叹气，“废话么，不然我为什么心疼？”
“我们带上的东西已经很多了，至于说从这里出去以后怎么办，到时候发愁吧，总会有办法的。”黎羽从箱子里随手拿出来个雪梨，向上面抛了抛，又在谢知予面前晃，逗得她无奈推了自己一下。
却没用多少力气。
“你干什么呢？”
黎羽拉着她站起来，“别在这里蹲着了，姐姐你不是还有路线图没有画完吗？我对这边不熟悉，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只能靠你了。姐姐你辛苦，咱们去楼上，你画，我给你切水果。”
谢知予顺着黎羽的动作站稳，弯腰揉了几下发麻的小腿，看着那几个纸箱还是忍不住可惜，“也只能这样了。”
其实还是挺满意的。
走到二楼后，谢知予缩到沙发上看着由几根粗细歪斜的黑线构成简陋得不能再简陋的线路图出神，其实能画成这个样子已经是不错了，毕竟也没有正经学过绘画而平时也没有这个哀嚎，反正只有她看，自己能想明白就行了。
黎羽暂时指望不上。
谢知予咬下黎羽送到自己嘴边的雪梨，合上粉皮本子放到旁边，看着窗户外面发呆。
外面的天空已经逐渐暗下来了，如果是几天前，坐在客厅里就能看到街道上路灯隐隐约约的光，昏黄和冷白交错，连带着路上行人的声音一起嘈杂起来。
不过一般情况下，谢知予是没有这个机会坐在昏昏暗暗的客厅中，感受周围逐渐被填满的充盈感。
这个时间，她基本上都会在楼下的便利店里面兼任店员，或者是在给客人送货的路上。
时光静谧的感觉确实不错，但是相比起来还是这一整天的营利比较重要。
傍晚时候，学生放学，大人下班，人流量最大，生意也最好，把店开在这条旧区小街道上，偶尔攒下的积蓄靠的是送货订单，而能不能挣回来今天的房租和吃饭的前，就几乎都是靠傍晚了。
明明，几天前还那么热闹的。
谢知予听到街道上因为阳光退去黑夜即将来临而逐渐精神起来的嘶吼声，注意力逐渐回来，在这个瞬间，是真的感觉舍不得自己生活了两年的房子。
黎羽又叉起一块雪梨递到谢知予嘴边，也许是环境渲染下真的会产生共情的作用，他现在似乎是明白了她在想什么，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只能像过去经常做的那样，把嗓音放低放软，拉长了声调好像是在撒娇。
“姐姐，想什么呢？雪梨特别甜，再吃一块好不好？”
谢知予又把他递到自己嘴边的梨块直接咬下，像刚才那样，也像两年前他们还在双向喜欢互相折腾的时候，偶尔约着出去一起看电影的时候那样。
他把爆米花或者可乐吸管递到自己嘴边，而她只顾吃喝玩乐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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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天早晨九点钟，什么都准备好了的谢知予和黎羽坐在客厅，心里忍不住的紧张。
黎羽在沙发、板凳和阳台这三个地方晃悠过去又晃悠回来，几乎就没有停的时候。也许是因为昨天晚上没有睡好，眼睛下面发黑，还是不是的打个哈欠。
看着精神萎靡，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通宵打了一整夜的游戏，把青春都奉献了峡谷和兄弟。
而相比起来，谢知予的状态却是很好。
她好歹比黎羽要大几岁，心理素质又强一点，而且也明白黎羽完全不清楚方市的路线所以第二天自己只能自己开车，精力必须要充沛，所以前一天晚上几乎是拿出了高考催眠自己休息的能力，硬生生睡到了早晨太阳探头的时候。
但是也确实没有更多的精力去安慰几乎是焦躁不安的黎羽。
谢知予看了看外面正逐渐灿烂火热起来的阳光，知道时间已经差不多到了应该出发的时候。
自从前天撞上那个孤勇爬墙的男人后，她就特意留了点心，仔细对比过那些怪物白天和晚上的状态有什么差别，然后就发现它们在白天的状态比夜晚阳光消失之后萎靡得很多。
所以，这东西大概是和他们传说故事中的近亲——无论是东方的僵尸还是西方的吸血鬼有个相似的弱点，怕阳光。
避光性。
谢知予趴在茶几旁边，那笔在新的一页上写下来这三个字，然后想了想又在后面补了一句话。
末世，第三天，离开家里。
总要给这场灾难取个名字的。
谢知予合上本子连笔放进背着的包里面，拿起在茶几上放了一天的那四块鹅卵石，走到阳台上。
黎羽从凳子上站起来，也不说话，就是悄声没气地跟着，静静看着她。
谢知予把车库的遥控钥匙塞到他手里，“你拿着吧。”
然后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把这几天都关得特别严实的窗户打开了条窄缝隙，然后又用力推开全部。
变异后的眼神特别锐利，稍微探出去点身体，谢知予很轻松地就瞄准了路右边距离家里比较远而且绝对能打中的一辆车。
然后，把手里的鹅卵石往上面丢了丢，干脆利落地投了出去。
“碰——！”
金盆洗手做了很多年乖孩子的谢知予证明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小时候练出来的手艺基本不会褪色，就算是你的记忆里没有了，身体也会帮你记得的。
外面那些人形怪物，听到声音，都动作迟缓地走到那辆车附近，而因为并没有闻到新鲜血肉的吸引，所以肢体都非常僵硬，速度也缓慢到了一个极致。
谢知予又接连扔出去了第二块、第三块。
可是那些怪物向那边聚集的速度仍然是那样，缓慢而匀速，看得楼上窗户里心脏砰砰直跳都快要堵到嗓子那里的两个人都要着急得疯了，恨不得跳下去发挥尊老爱幼的文化传统直接推着它们走。
冷汗出了一身，心里倒是非常诡异地逐渐平静下来，谢知予突然想起来黎羽曾经的情况。
大概物极必反，有些时候，紧张得紧张得也就看开了，人这种生物，最坚韧的也就是那堪比小强的适应能力。
但看着那些怪物晃悠悠慢腾腾毫无杀气的动作，谢知予还是很着急，拖延就意味会有更多的情况发生，她可不想错过眼前的这个机会。
而且今天早晨起床的时候，谢知予发现家里停水了，而就在刚才，第三块备用充电宝刚刚充满的时候，连电都停了。
停水停电，在家里困着，就算没有危险也能把人无聊死。
“啧，家里怎么就没有冷冻猪肉，带血的那种。”
谢知予声音闷闷地说了一句，没有吸引到怪物，但是成功让旁边手都发冷冒汗的黎羽在紧张焦虑里低声笑了出来。
“姐姐，它们不动了。”
黎羽看看窗外楼下，笑容消失，然后提醒了谢知予一句。
“碰——！”
最后一块鹅卵石被扔了出去，怪物群又再次受到了声音的刺激，移动的速度稍微快了点。
谢知予把窗户用力合上，然后又和黎羽一起在那里等了几秒，拽着黎羽就往楼下车库里跑。
“走！”
谢知予坐上驾驶位置，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发抖，黎羽稍微落后了她几秒，在用电子钥匙打开车库卷帘门以后，立刻打开车门坐到了谢知予旁边。
“轰隆咯吱——”
在现在听起来显得异常巨大的声响刺激两个人心里空荡头皮发麻，四只眼睛盯着那逐渐升上去的卷帘门，呼吸都快要屏住了。
终于，那道混凝土色上面落满了尘土的大门上升到了一个大概的高度，凭借两年的经验，判断绝对能开着这辆车过去的高度，谢知予呼吸一停，指尖陷进了方向盘上面的皮料里面。
“姐姐。”
谢知予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脚下油门一踩，直接从卷帘门里面冲了出来。
转方向，调整，上路，动作一气呵成极其顺利。黎羽坐在副驾驶上，看准机会打开车窗，还顺便按下车库的控制钥匙，让升上去的卷帘门再次降下去，重新把谢知予家里变成了个将近密闭的空间。
怪物都被鹅卵石砸车顶的声音给吸引到了另一边，偶尔有三、两只漏下的，动作也非常迟缓，等听到车开过的声音的时候，谢知予已经把小面包开出了赛车的气势，从它们身边直接掠了过去。
半点希望没留，一片云朵都没带走。
那些人形怪物呆呆傻傻地看着，笨拙追几下，又摇摇晃晃地回去了。
看起来恐怖又可笑，好像身在地狱，群魔在改革春风的音乐下跳广场舞。
荒诞又真实。
“我们……出来了？”
等连续过了好几个街口，谢知予的心脏才逐渐恢复到正常的跳动速度，车速减慢，在驾驶员下意识的控制下匀速行驶。
清爽但是混杂这一股说不出来味道的空气从黎羽那边还没有升上的车窗缝隙进到车内，吹得人精神振奋起来。
和以前逛过的菜市场里的味道有点像。
但是不算难闻，黎羽想。
其实他也有点反应不过来，身体到现在才逐渐从那种僵硬发麻的状态下缓和出来，血管里的血液开始流动，给苍白的脸颊加上了一层血色。
“啊，我们出来了。”
谢知看起来还有点恍惚，“就这样……出来了？我还以为……”说着说着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弯眉下面桃花一样的眼尾微微泛红，像是忍不住要哭，“吓死了。”
看起来委屈又骄傲。
黎羽笑着和她说话，在车窗外面隐隐约约传来的嘶哑吼叫中，在金灿阳光隐约探进来的渲染下，他突然很想给她一个拥抱。
亲密到负距离接触的那种。
“姐姐，你把我和你自己都带出来了，没磕没碰，真的特别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