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况比两个人之前在屋子里想象过的还要严重。
谢知予开着面包车拐过一个小型居民区路口，良好的视力让她瞬间就看清楚了游荡着的怪物们，车辆行驶过的声音就像是放进了酵母的面粉，引发了呆呆愣愣的呲牙咧嘴嘶哑低吼，逐渐刺眼起来的阳光竟然也没有让它们虚弱了多少。
数量大概要比自己家那条街上的多了一半。
也不知道里面的那些高楼里面困了多少活着的人。
谢知予异常直观地意识到了她和黎羽的运气到底是有多好，心里忍不住地蔓上一层又一层的冰凉。
“姐姐。”
这时候，黎羽突然开口叫了她一声，语气又是惊喜又是犹豫。
谢知予却没有问为什么，因为她在把注意力从那条街上面收回来的时候，也看到了前面的行驶着的那辆车。
却比她开着的这辆高级多了。
英菲迪尼Q60，算是平民跑车，灰黑色金属亮光车身，线条流畅利落，外表非常地赏心悦目。
雄性激素刺激下，男生从基因里就喜欢这些东西，黎羽转过来的目光都略微发亮。
“跟上去打个招呼？”
谢知予单手把控好方向盘，右手在驾驶位置上放杂物的地方摸了摸，找出一盒纯白色包装印了火红花瓣点缀的女士香烟，凑在嘴唇边，一沾一舔就咬了根在嘴里。
黎羽看着对方极其娴熟的动作，愣了愣，也不知道是应该劝她别抽还是在车里找找打火机在那里凑上去给她点烟。
“肯定要跟上去，出来了能碰到人是咱们运气好。”谢知予踩着油门，把车速稍微提了起来，不过仍然是匀速着行驶。
毕竟现在也不知道加油站那里的情况是什么样，车油用一点少一点，能省就省。
“哦——”
黎羽安安分分地坐在副驾驶，没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劲瘦有力的手指上因为主人的思绪涌动，一抹青绿色的风痕若隐若无地出现，在指缝间扭曲缠绕。
谢知予感觉到了，目光在开车看路的间隙落在黎羽的手上，又轻轻转了回去，漂亮的两弯柳叶长眉略微皱起来，右手把嘴里咬着的女士香烟夹到指缝。
“你控制着点折腾，在家里累了你能随便睡，在车上······哦，对，你也不认识路，这段时间估计也只能在副驾驶上随便睡，说起来，你的驾照考了吗？”
谢知予突然就想起来了这么一个问题。
黎羽稍微愣住了几秒，没有瞬间跟上话题变化的速度，“考了，刚成年就考下来了。”
“正经开车上过路吗？”
这是个好问题。
指缝间，十分灵活地穿来窜去的青绿色突然停滞了动作，黎羽犹豫了几秒，最后坦白回答，语气发虚，“开过几次，但是不多。”
谢知予听着就有点想笑，
说话怎么都没了底气，她这问题有这么凶残吗？还是她这个人在他心里的形象就十分可怕，在那里整天挑眉瞪眼地骂他？
谢知予揉了揉自己的眼角，又把烟重新咬了回去，含含糊糊地说：“我就问问，驾照考下来就行了，等回头找个合适的地方让你练练车，多大点事，别想多了。”
“嗯，好。”
说话的人语气随意，回答的人也不怎么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黎羽随口接了一句话，目光却是若有若无地落在了谢知予咬着的那根烟上面，红白的烟纸，黄褐色的烟草，设计和做工都很漂亮，只不过······
“姐姐，你的烟不是已经戒了吗？”最后，黎羽还是没忍住问了口，“这几天我也没有看到你在哪里躲着抽烟，你家里也没有这个味道。”
谢知予愣了愣，然后弯唇笑笑，“啊，我就是开车的时候习惯咬着，不抽，就是闻闻味道。”
因为嘴里还咬着东西，所以谢知予说话还有点含糊，但是还能听清。
“放心吧，你不是不喜欢烟味吗，我不会在车里点火的。”
黎羽听了谢知予说的话，鼓了鼓腮帮子，似乎是想说话又犹豫着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最后重新靠回副驾驶的靠座上，眼巴巴看着对方，只是指缝间青绿色风痕钻来窜去地更加活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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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前面的那辆车也感觉到了后面有车，在拐到一条比较安静的道路上后，稍微放慢了点速度保持行驶等着谢知予跟上来。
谢知予匀速开了过去。
等到两辆车并排着的时候，那辆英菲迪尼Q60先摇下了车窗，然后谢知予也跟着露出来一半的脸。
“哎呦！”
看到开车的是个年纪不大长得还挺漂亮的年轻女孩，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女人有些惊讶地叫出了声音。
女人大概有三十多岁，身材略胖，眼角也有皱纹，但是皮肤却保养得不错，看着非常和善。
谢知予在降落下车窗之前就把没抽过只是稍微沾了一圈水痕的烟扔到杂物袋里面，然后笑着和对面打了声招呼，“你们好。”
“你好你好。”那个女人似乎难以控制地有点激动，甚至眼圈都没忍住泛起了红，几乎就要开始抹眼泪，“终于见到活人了，天啊。”
看着对方情绪失控到这个状态，谢知予忍不住鼻子泛起了点酸，哭笑不得，“大姐你先别哭啊，碰到活着的人不应该高兴吗？”
“就是高兴啊！”女人从旁边抽了张纸握在手里，“整整一天从晚上到早晨看那些怪物的脸，真的是太难受了。”
“一天？”谢知予大概算了下距离，惊讶地问，“你们是从哪里逃出来的？”
“开发二区。”
那是方市最近几年规划出来的经济重点发展区域。
谢知予的心脏略微收紧，“那边的人很多啊。”
“也是我们运气好。”女人用纸巾在眼角抹了抹，“住在底层，家里的楼距离底下车库也近，所以才这么容易就跑出来了，还能收拾上点东西，要不然······”
女人想起在地下车库里遇到的那个明明穿着保安衣服却吼叫着向他们撕咬过来的怪物，胃里就忍不住地翻涌恶心。
似乎还能想起来为了保护自己而把木棍敲到怪物脑袋上的感觉，还有那股腥臭的味道。
就算是它们已经把人类当作食物，可它们却仍然有和人类相似的长相和身体，看着他倒在地上，她在那一瞬间几乎以为自己是杀了人。
因为这件事，她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就没有闭上过眼睛。
驾驶着英菲迪尼Q60的男人应该是她的丈夫，看到自己妻子颤抖恐惧的样子也是非常心疼，伸出右手来轻轻在她胳膊上拍了几下，“好了，别想那些东西，都过去了。”然后又对着那边的谢知予和黎羽苦笑。
“抱歉。”
“没有没有，该道歉的是我。”谢知予难过地看着那边崩不住把脸埋在手心里的女人，“让她回忆起来了不好的事情。”
男人看着前面的路，又看看颤抖着掉眼泪的妻子，只是沉默。
黎羽这时候突然说话了，硬生生地转移话题，“大哥，你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那边的司机感激地看了黎羽一眼，“方市郊外，那里我记得有个武装部，听说已经建立起来了安全区，我们也不知道应该去哪里，就商量着开车去那里看看。”
方市郊外，这还真的挺巧，不过······
谢知予没忍住提高了点声音，惊讶又好奇，还有点发懵，“大哥你是怎么知道那边建起来安全区的？电视和手机都没有信号，而且后来连电都停了。”
大哥愣了愣，“广播还能用啊，方市本地的频道，一直都在播放这个消息，之前我也隐隐约约看到过好几辆车，虽然都没有机会和那上面的人说句话，可是我看开车的方向，都是往那边走到。”
广播······
谢知予怔愣着回过头和黎羽对视了一眼，发现对方眼中都是反应不过来的哭笑不得。
还真是把这个东西给完全忘干净了。
现代年轻人的惯性思维，这个盲区是真的害人。
英菲迪尼的车主大概也反应过来了对面的状况，惊讶感叹，语气由衷真情实意，在这个环境下听着莫名泛凉，“你们······这误打误撞的，运气也是真好。”
不过这两个人年纪实在不算大，估计也就是正在上大学的年轻孩子，也就能理解他们异常莽撞的不成熟行为。
这时候，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女人也终于平复了自己的情绪，虽然一双眼睛仍然是通红但是好歹说话的时候没有颤抖。
“你们两个·······多大了？”
“我二十四，他二十一。”
“哦，还在上学？”
“我早就不上了，他今年······大三来着，对，是大三。”
“成年了。”女人忧愁叹气，“都还小啊。”
怎么就碰上这事情了呢？
谢知予抿了抿嘴唇，没说话，心里有些自责。
黎羽还有个年纪不大能当作借口，可她是真的到了应该成熟稳重的年纪，她比他大三岁，而且他还叫自己一声‘姐姐’，本来就是应该照顾好他，可是这次······
“这次是我的错，我怎么就把广播这件事情给忘了。”谢知予语气懊恼。
黎羽伸手放在她的后背上，动作和语气都很温柔，“姐姐，这件事不怪你，而且······”他停顿了一下，“就算是想起来了广播这件事也没用啊，咱们两个谁也不知道方市的电台频道是多少，而且那个武装部的位置·······别说具体的了，大概的也没有。所以姐姐你想没想起来这件事其实也不重要。”
重要啊，怎么不重要。
而且那些事情，本来也就是我应该知道的。
怎么能不怪我？万一我把你带沟里去了怎么办？
谢知予思绪复杂，愣了愣，反应过来以后扯着嘴角笑了笑，“也是。”
外地来的，三天和两年也没有什么差别，人生地不熟，真是够要命。
“对啊，孩子你可别多想。”女人也跟着劝了一句，“这事情不能怪你，再说了，这结果不也是挺好的吗？我老公知道那个武装部在哪里，你们开车跟着我们，一起去看看不就行了？”
“这样·······”谢知予对着那边的两个人感激地笑了笑，“那就谢谢你们了。”
“哎呦，多大点事儿。”大哥接过话头，“你开车跟着我，这边的路我还挺熟的，要是没什么意外，咱们再过几个小时就能过去了。”
“来，咱稍微加点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