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人类的这张嘴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好的不灵坏得灵。
不然，为什么只有乌鸦嘴的形容却没用喜鹊嘴的夸赞？
谢知予远远看着前面的收费站，皱着眉发愁。
要是在平时，这也就是把驾照递过去再顺便交点钱的事情，可是现在······不说开过去收费站台里面那个身穿制服的女性怪物是肯定会拿出如狼似虎的劲头把他们当食物给啃了这件事，就是那个电控的黄黑相间拦路杠该怎么解决这件事也够麻烦。
总不能真的拿铁棒砸、用锯子锯了吧？
可是也没有这装备啊。
谢知予怎么想都头疼。
唯一值得高兴的情况大概也就是这边除了收费站台里面的那几个怪物，其他地方空空荡荡的，看起来特别干净。
前面的英菲迪尼也踩刹车停在了那里，大哥探出头来看前面，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些情况在那里犯愁，然后回过头和谢知予商量。
“这······怎么办？”
暴力破坏拦路杆不行的话，就只能······
谢知予的目光落到了收费站台那里。
就只能老老实实做个文明人，靠电子按钮控制把闸杆升上去。
不过难啊，应该怎么做呢？或者说，谁做？
“姐姐，我去吧。”坐在副驾驶的黎羽看着她的表情，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
谢知予想也不想地就骂了回去，“你疯了？闭嘴。”
“每个收费站台里面只有一个怪物，闸杆是电控的，只要把她给解决了，咱们就能把它升上去。”黎羽冲着她眨了眨眼睛，思路异常清晰，“咱们总不能真的把闸杆给弄坏了，能不能做到这是一回事，重点是如果破坏那声音太大，万一把周围的那些怪物给引来，今天就有意思了。”
“那也轮不到你去。”
心里很清楚对方说的全部没错，谢知予也没办法反驳，毕竟黎羽说的话和她脑子里想的几乎没什么差别，但是······人的心总是偏的。
“那能轮到谁？”黎羽却认真且冷静地反问了一句，掰着手指和她说，“这里就四个人，大姐不可能，咱们谁都没有那个厚脸皮。大哥也不合适，毕竟去安全区的路只有他认识，万一出点事情况会更麻烦，所以那个怪物只能咱们两个去解决。”
“那就我去，你给我在车上好好呆着。”谢知予翻起视线看了黎羽一眼，凌厉得像箭气场十分强大，说着就要解开安全带下车，“乖，我能解决，不用你操心。”
傻子也知道她是在嘴硬逞能。
所以黎羽牢固地握住她的手不让她有动作，天然强势的力量压制住她，“是，你的确能解决，姐姐你在我印象中好像就没有做不到的事情，可······万一呢？”他轻声询问她，“万一呢？我不和你说其他的——这辆车还得你来开。”
谢知予脸色苍白，逐渐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听黎羽继续说。
“所以，你不能受伤，而且······”他突然笑了笑，在狭小的车里像是阳光般灿烂温柔，目光异常认真，“我不舍得，会心疼的。”
“所以我去。”黎羽准备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头抬也不抬，态度强硬，“姐姐，这不是和你商量，我要做的事情，你拦不住。”
异常霸气中二属于幼稚十六岁的发言，听得谢知予有点好笑无力，却又很想一巴掌扇到黎羽脸上。
她几乎要忍不住揪他的衣领，问一句，“你会心疼我就不会吗？我就能舍得让你去做自己没做过，半点经验都没办法提供给你的危险事情？老娘前前后后保护了三年的崽子，就这样·······”
可现实却是她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只是在黎羽的坚持下逐渐失去力气，然后默许他下了车。
始终沉默，只是看着对方，连一句‘小心点，要安全回来’都没有和他说。
最后，反而是下了车的黎羽绕到驾驶位置上，大半张脸连同声音穿过降下来的车窗凑到她身边，语气复杂目光却也异常温柔地说：“姐姐，我已经长大了。”
谢知予张了张嘴，少见的心慌意乱起来。
————*————
黎羽和英菲迪尼的车主打了声招呼，简单把事情说明白，两个人争吵商量了几句，最后那位大哥还有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大姐还是被他给说服了。
而谢知予一直坐在车上，透过车窗降下来的缝隙和前窗玻璃死死盯着他，目光连离开半秒都不敢。
黎羽感觉到了，却没有回过头，只是很慢地向收费站走去。
因为，他也很害怕。
自己如果回头看了谢知予，大概就会忍不住眼睛泛红掉眼泪。
她总是让他的软弱肆意膨胀。
但是这次，不可以。
黎羽这样强硬的告诉自己。
站台一共有三个，他只要解决掉最左边的那个就行了。
对，只是一个而已。
这个年纪尚且还青涩的大男生，不快也不慢地走着，似乎是在犹豫思考，又好像什么都没想，一步一步，青绿色的风痕逐渐从他的指尖蔓延出来，缠绕上他的指缝，然后是小臂。
原本感觉非常轻柔的风逐渐变得锋锐起来，让人想起了刀割的感觉。
异常强大的视力让谢知予坐在车里看得非常清晰。
如果它有实体的话，大概就是青绿色锋刃的刀剑了。
还没到半分钟，黎羽就走到了站台那里，站在台阶上，隔着半透明的门窗，仔细观察里面那个穿着公务制服的女人······或者说是由女人变成的怪物。
和活着的时候真的没有什么差别。
不过就是脸色尸白了点，不会说话，只能在那里毫无目标的嘶哑低吼。
但是黎羽心里很清楚，如果失去了这扇隔离了气味和声音的门，她一定会像只真正的野兽，毫不留情地扑上来撕咬他的血肉。
黎羽站在台阶上思考。
应该怎么做呢？
必须要把她引出来解决掉，否则会很难进去按控制闸杆的按钮。
这个念头刚出来，黎羽就直接抬起手劈断了半透明门上面的锁。
他没有给自己犹豫的机会。
每个人在潜意识里，都非常了解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黎羽非常清楚他的性格——如果什么都不想直接撞南墙，事情做成功的可能性将会非常大，而只要分出心思来思考过，哪怕就只有半秒，他都会犹豫起来。
然后，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就像是被戳破的泡泡，瞬间就消散了。
心里有了念头，要认真思考，确定了就直接去做，并且绝对不能再多想其他。
这是黎羽给自己定下的要求。
莽撞又纯粹。
所以当他看到那门锁被他劈得掉落到地上发出清脆响声的时候，心里其实非常平静，甚至大脑里还有点空余去惊讶一句，“这个风，还真的挺好用。”
不过下一秒，他就完全没心思去思考这些东西了。
因为门锁掉落，原本密闭的空间产生了缝隙，空气带着声音和新鲜猎物的血肉味道迫不及待地钻进里面，把迟钝滞缓的怪物叫醒。
里面的她瞬间嘶吼起来。
猛地就扑了出来，状态就像是被喂了什么大力丸、神圣药剂一样。
甚至她那双早就失去了生命灵动的眼睛看起来都像是在放光。
黎羽听从着本能灵活地向后面躲开，剩余不多的理智指挥着他的身体，命令他再把怪物引得更远。
一下，两下······
三米的距离，大概够了。
异常冷静的大脑这样告诉他，所以黎羽在又一次躲开尖利的牙齿和爪子后，抬起手从下到上隔空狠狠斜劈了过去。
目标正对着她连接头颅和身体的脆弱颈部。
青绿色的风痕在空气中一闪而过，划出锋利凶残。
“咕嘟——”
那个怪物的头被精准地砍落到地上，异常平整的伤口那里模糊一片，白色的脊骨和血肉混杂在一起，看着就让人有生理性呕吐的冲动。
相比较起来，那个落地的头倒是非常干净。
也就是几秒的时间，黎羽的大脑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甚至他的呼吸还是非常急促，那个被劈砍下来的头颅就迅速地变化成灰烬，风吹就散干净了，只留下中间的一块灰色半透明的小石子。
黎羽下意识的在心里下了命令，让青绿色的风把那块完全不起眼的小石子带回到自己的手里，然后听从人类隔离伤害的本能，在衣服口袋里找到半包纸巾把东西包起来又重新放回去。
然后在原地怔愣了几秒，没哭没笑没有叫出声音，又慢慢朝着面包车走回去。
路上和表情愕然目瞪口呆的大哥擦肩而过，黎羽也提不起说话的想法，就像失声了一样，指指那边的交通站台，得到对方愣愣的点头后，就直接朝着车走了过去。
开车门，坐下，系好安全带。
这一系列动作完成后，黎羽才终于感觉自己的神经触觉把大脑和身体给重新连接了起来，血液仍然在血管里面涌动。
“姐姐，我回来了。”黎羽转过视线，颤抖着呼出一口气，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却被谢知予的动作给打断了。
她松开安全带，凑过来给了他一个拥抱，还有一个烟味淡淡的吻。
黎羽这才感觉到，车厢里有没散尽的烟味。
不呛，反而隐约发着甜味。
就和拥抱着他给予温热的这个人一样。
“你吓死我了。”
谢知予的声音同样也在颤抖着，甚至还隐约带着点哭腔，重新恢复的触觉把肩膀那里的温热潮湿反馈了回来。
黎羽愣了愣。
算上她不告而别的时间，他认识了她整整五年，还是第一次见她哭。
“好了，姐姐······我回来了，你看，我好好的，是不是特别厉害。”黎羽动作难得强硬地捧起谢知予的脸，看着她泛红的眼睛，低头吻去她流出眼眶的泪，温柔到了极致，“所以，别哭了，夸一夸我，好不好？”
谢知予怔愣着看他，桃花一样的眼尾还残留着泪痕，可仍然有种艳丽的漂亮。
她最后哭着笑了出来，“臭小子，你害得我好几年的烟都白戒了。”
谢知予天生就选择性嘴笨，撩人挺熟练，哄人完全不会，怎么也学不会在面对剧烈侵袭来的情感时变得温柔脉脉。
所以她只能说些内容责备语气却柔软成一团的话。
但幸运的是，黎羽很明白怎么样和她相处。
“对对，是我不好，姐姐别怪我了，不过好歹夸我一句嘛，我好想听。”
“好不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