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将近七点，太阳刚刚升起，橘红微白的光染透半边天空，活泼漂亮。
安全区门口，隔离警戒线后，报名参加搜集物资的二十多个异能者们聚集在这里，聊天说话，保护专家的那批人因为要去的地方比较近，所以出发时间在他们之后。
因为这次是安全区组织的首次任务，所以为了最大程度地提高安全性和任务完成程度，出发和回来都统一挤军用型降噪车辆。为异能者们省下点汽油的同时，也算是用物理方法减少了异能者因为想要‘夹带私。货’而耽误任务的可能性。
就算仍然是属于夏季的八月份，这个时间的温度也是凉爽甚至有点寒冷的。
谢知予裹着外套站在人群中，头发高扎马尾，林尽染在她旁边啃压缩饼干，而黎羽和方飞昂都去了登记处，最后确认一遍安全区对于自己车辆以及剩余物资的保护情况。
这是决策层紧接着首次任务发布后，又迅速发布的一条政策：
异能者外出执行任务后，其登记的所有动产和不动产，括弧标注：劳动点和车辆、物资，都由安全区进行统一保护，任务结束安全回来后全部归还；如果异能者在任务期间不幸遇到意外，财产由其填写的亲人、朋友继承，如果无，则归属安全区公有调配。
宏观调控？
还真是很久没有感受到的气息了。
但是不得不说，这条政策的下达，最大程度上减少了异能者的后顾之忧。
起码现在围在这里说话聊天的人，虽然也紧张忐忑不安，但是眼睛里却并没有多少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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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
回来的黎羽走到谢知予身边，轻声叫她。
“嗯，没问题了？”
黎羽点点头，“仔细看了一遍，安全区在这些地方考虑得很全。”
谢知予把原本望着东边天空上橘红云朵的视线收回来，把手里拿着的黑色背包递给对方，关心问他，“饿不饿？”
“还行。”
黎羽接过包背上，又活动几下调整背带，保证它可以在自己上蹿下跳的时候紧贴着背部，不会晃来动去。
做完这件事，他又看了看停在空地上的那几辆车，有些奇怪，“不是说早晨七点出发吗，怎么开车的人还没到？”
谢知予低头看了看手表，“急什么？还有五分钟。”
这时候，方飞昂突然抬起头看向那边，右手下意识地按紧心脏，眉毛皱得紧到能活生生夹。死微生物。
他的语气迟疑，还稍带了点很难察觉到的害怕。
“我······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听到的人都有点茫然，一直在和那块干涩噎人的压缩饼干低头死磕的林尽染这时候也像是听到了什么，突然咽下嘴里的东西抬起视线。
“······来了？”
说的是陈述句，用的却是疑问的语气。
黎羽感觉到了和平常不太相同的风，表情也逐渐严肃正经起来。
谢知予抬头，一眼就看到了宽阔无人的主道路上，列队小跑过来的两列士兵。
总共十八个人，按照个头从矮到高依次排列，穿着统一的城市四色星空迷彩服、作战靴，身后背着行军背包和枪支弹药，虽然长相和体型都不一样，但身上的气质却像是批发量产出来的一样——硬朗坚毅，英姿飒爽。
这还是在军训以后，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列成小队的士兵。
不过十八个啊——比异能者的数量少了将近一半。
看到是这些人，方飞昂脸上的表情放松了下来，但仍然脸色有些难看地捂着心脏。
“方飞昂？”谢知予惊讶不解地看着他。
站在他旁边的黎羽下意识伸手搀扶了把，然后和谢知予对视一眼，彼此都在疑惑，“方哥，你怎么了？”
黎羽靠近了点询问。
“他们——”方飞昂的呼吸有些沉重缓慢，似乎是被什么重量压制住了，说话就像是硬生生从嗓子里挤出来的一样，“都是异能者。”
“那肯定啊，普通的士兵要留下来守着安全区和普通人，敢带着一大帮子异能者出去的，必须得是同样拥有异能的人啊。要不然跟都跟不上，怎么管？”谢知予有些奇怪地看着对方，“你说这个干什么？”
这个道理他当然也明白，但是重点不是这个。
方飞昂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去形容现在他感觉到的东西，但是看着几个朋友茫然发懵的表情心里又是着急发堵，所以只好拼命搜刮自己早就已经把九年义务教育给忘干净的大脑。
最后在曾经看过的小说里找出来了个合适的形容词——“他们，见过血。”
网络文学真是个好东西，不但让我撑住了过去的语文成绩和中二之魂，现在还帮我解决了读书不多的尴尬。
嗯，好东西。
方飞昂想着这次出去以后，一定要顺回来几块充电宝把手机里的珍藏再重温几遍，很显然已经忘记了前几天是如何嘲笑李休幼稚的。
呵，男人。
黎羽愣了愣，林尽染慢吞吞开口，“唔，好像是有点他说的那个意思。”
谢知予下意识朝那边看了一眼，然后又转回视线来看着对方。
“你说的那个意思是······杀过感染者？”
“有点像，又不太一样。”
方飞昂努力地依靠那些网络文学寻找光明，试图把这个感觉给她解释清楚。
“这么说吧，我记得你提过，黎羽在你们来安全区的路上曾经动手解决过感染者，所以其实他的身上也有类似的味道。”
谢知予点点头，“是，然后呢？”
“不过他身上的那种有点奇怪，有时候很强烈但有的时候又几乎没有。”方飞昂纠结地解释着，“而那些人，怎么说呢？给我的感觉就好像那种味道已经要凝结成个有实体能碰到摸到的东西，就像······哦，就像你滴了滴五零二到沙子里面，最后它把周围的那些沙子都粘在了一起。”
这算什么形容？
林尽染没明白过来，谢知予也仍然茫然，反而是黎羽在那里愣了几秒后，隐约想起来点东西。
他拿下半边包带侧肩背着包，在几个隔层里找了找，最后翻出来一个被木浆手帕纸严严实实包裹着的东西。
黎羽自己都快要把这个东西给忘了。
方飞昂看过去，眉毛瞬间重新皱得死紧。
“这个是——”
黎羽把纸团递过去让他自己看。
打开，里面一块灰色半透明的小石子。
“我解决那只感染者的时候，它脑袋变成的。”
黎羽回忆着，他本来以为自己会害怕那个场景，但随着时间的过去，现在回想的时候竟然还感觉到有点陌生，视角更像毫不关己的旁观。
“我的风刃砍断下来的它的脑袋。”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黎羽感觉到了蔓延上来的寒意，但也说不上害怕，只是本能的不适应，“然后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东西就化成了灰，风吹了吹散干净的时候，就剩下了这个。”
谢知予愕然地瞪大了目光，“这事情你怎么没和我说过？”
“唔，忘了。”
黎羽摸摸后脖颈，看着谢知予怒气逐渐积累的眼睛，有点心虚胆怯，下意识地拉住她的手。
“姐姐，是真忘了。那个时候我也迷迷糊糊的，就好像灵魂出窍了一样，连为什么要把那个东西捡回来都不知道。”
谢知予皱着眉看他，隐约有些心疼，语气也软了下来。
“我记得你那个时候上车以后就直接睡着了。”
黎羽点头，“对，还做了个噩梦。清醒过来以后关于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就有点记不太清楚了，最后······”他指了指那块小石子，“也就把这东西给彻底忘了。”
谢知予揉了揉他的头发，“行吧，这次不怪你。”
林尽染不想看着两个人腻乎喂自己狗粮，嫌弃比压缩饼干还噎得慌，所以转过目光和方飞昂说话。
“你看这个，看出来点什么东西没有？”
方飞昂纠结犹豫地死盯着手里的小石子，最后把它重新包起来还给黎羽。
“有点类似，但也不太一样。”
他看向那两列正跨立站在那里十八个士兵，表情逐渐空洞，声音很低地说出来一句近似于预言的话，“应该这个任务结束以后，就有结果了。”
几个人因为他的举动实在有点不怎么正常而吓了一跳。
想到方市八月份的气候变化，再遵从网络小说的光辉指引，方飞昂这时候竟然说出来一句特别有文化气息且一语双关的话。
“要变天了。”
再配上他现在的那个表情——
不知道为什么，认识了一个星期，十分热衷于解放天性冷笑怼人、并且这个‘人’指的是除了黎羽之外的所有生物体，同时现阶段特指方飞昂的谢知予，在这个时候也没生出来半点和他吵几句的念头。
而是忽然全身发冷。
明明现在阳光充沛明媚，周围的生命鲜活盎然，可不知道为什么，谢知予却感觉到前面的道路上满是迷雾与黑暗。
让她在那一瞬间，开始心惊胆颤。
黎羽皱着眉凑过来，无声地搂住谢知予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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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会，大概是所有人类都热爱的一种行为艺术。
区别也可能就在于时间的长短和质量的高低。
那十八名士兵整装在那里站好后，过了几分钟又开来一辆车停到他们面前。
从车上面下来几个人，看起来都不年轻了，头上长着程度各自不同的白头发。
大概是安全区决策层的那些大佬们了。
谢知予想。
还是第一次见。
然后，她就看着其中以为比较年轻的大佬拿起来一个扩音器，开起了出行前的动员大会。
因为设备不怎么给力的原因，声音听起来高高大大还有点自带混音效果。
完了，估计是要到八、九点钟才能出发了。
也挺好，写实，这里都是年轻人，好像那个时候的太阳。
然后，上面的那位领导就宣布任务正式开始，所有参与人员有序上车。
嗯？
谢知予一愣。
自己的心理建设还没有完全做完事情就已经结束了？
大佬就是大佬，行事作风都不接地气搞行为艺术。
不过——
排队坐进越野车的前一秒，谢知予最后看了眼东方已经逐渐消失干净的橘红。
不耽误时间，干脆利落的风格在经受过无数冗长会议的荼毒后，还真是有洗脑一般的清爽感。
末世后，外面的世界现在已经变成什么样子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