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拜六,天空湛蓝,有一丝风烟般飘着的云,阳光明媚炫目。
林婉初去了台原附属中学。此次出行的目的不是游玩,而是为了做一些调查。
自从去了奚时心理咨询后,林婉初觉得很多事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那些一直困扰着自己的事,必须要尽快处理掉。
神莲本来说好开车载她去的,却不想早上临时被电话叫去了学校。
听说她要坚持一个人去台原中学后,他一百万个不放心,还给她列出了具体的路线图和可能碰上的偶发事件及其解决办法,某种程度上来说,真的是很贴心了。
按照神莲给的路线,搭了一个小时地铁,然后换乘轻轨,最后乘上去台宜城的大巴,前前后后花了两个多小时,总算抵达了台原附属中学门口。
因为双休日的缘故,学校几乎看不见什么人。
和门卫简单的打个招呼后,林婉初顺利进入校园。
阳光透过树叶细碎的洒在地上,校内种植了成片的松柏,成参天架势,屹立于道路两侧,葱郁一片。林道深处,还有几幢造型古朴的小楼探出一角。
林婉初无心看风景,按照地图径直走向了行政楼。
行政楼是一幢比较老旧的矮楼房,有墙皮脱落的痕迹,一共五层,四楼是职员办公室,五楼用作仓库,接着就是天台了。
林婉初用手机拍了一些照片,照片放大后,发现有些地方不对劲。
她来到被用作仓库的房间门口,仓库的门锁的门框上明显有过撬锁的划痕,根据痕迹颜色来看,大约是有些年头了。
林婉初又去了楼顶,走到围栏附近停下,这里许久不曾有人来打扫的样子,手挨到后,立马沾满了石灰屑。
台原附属中学的行政楼护栏和S大的有所不同,大概是出于对学生安全的考虑,S大的天台大多用铁丝网围住,而这里的天台只有用砖砌成的不到八十公分高度的矮墙,成年人稍不留神就可能翻越出去。
走到西南方向,林婉初目光收紧,根据资料里提到的,这里应该就是当年的案发现场。
五年前,初中二年级女学生滕纪沙因为不合群,被同学霸凌,最后绝望地来这里跳楼自杀,班主任陈慧玉及时赶来救下了滕纪沙,但自己却不幸坠楼身亡。
陈慧玉年仅28岁,以其温柔体贴的形象被学生喜欢,与丈夫离婚后,独自带着儿子琥珀一起生活。
事故发生后,她被当地教育部门表彰为无私奉献的榜样,至于藤纪沙的其他信息,媒体一概未提。
但根据她收到的恐吓信和神莲给她的调查报告来看,这件事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当年案发现场除了女学生藤纪沙外,还有另外一个高中二年级生,赵鹤田。
把陈慧玉叫到天台来的人就是赵鹤田,根据他的说法,他当时来学校看望妹妹,无聊地走到行政楼的天台吹风。
当他从天台大门上的透明玻璃发现了站在护栏上的藤纪沙时,他吓了一跳,想着女孩可能有轻生的意识,马上下楼去叫了老师。
于是便导致了后来的悲剧。
事后报道出来,藤纪沙很快转学,而报道从头至尾就没有提过赵鹤田……
让林婉初在意的远不止这一点,赵鹤田当时是高中生中有名的不良少年,而他口中的妹妹就是当时被誉为台原附属中学的校花——欧森唯。
事发当时,欧森唯正在教室里,教学楼与行政楼中间隔了好几栋楼,赵鹤田既然是来看妹妹的,又怎会那么巧合的出现在行政楼?
也许在这起案件中,唯一知道真相的估计只有当时在场的藤纪沙和赵鹤田了。
关于这一点,神莲给的报告里也提到过结果却出人意料,自那件事之后,藤纪沙一家人失去了踪迹,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
林婉初站在当年班主任坠楼的位置,眺望着远处,这究竟是一场意外,还是有目的的谋杀?和寄给她的恐吓信又有什么关系?
……
出了行政楼,林婉初不知不觉来到了学校图书馆门口。
图书馆是欧式复古风格,刚刚在林间看到的古朴菱角应该就是来自这栋楼了。
虽是周六,图书馆却没有闭馆,林婉初在门口出示了自己的学生证,表明自己以前是这所学校的校友后,管理员便放她进来了。
阅览室里除了几个在整理图书的管理员外,没有其他人。林婉初一层层参观下来,最后来到了七楼的欧洲文学馆门前。
门是虚掩着的,林婉初推开门进去,房间的书架是原木色,大概是每天被打扫过的缘故,很干净。窗帘是厚重的红黑色,看起来显得庄严肃穆。
林婉初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正午明媚的阳光照射进来,沉闷的房间顿时多了一些活力。从窗户眺望出去,学校的大部分风景可尽收眼底。
“谁在那里?”
苍老的疑问声音从身后响起,还有渐渐靠近过来的细碎的脚步声,似乎走得很吃力。
随着声音越来越近,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颤巍巍的出现书架的阴影里。
老人眯起眼睛,盯着林婉初仔细瞅了几眼,突然间,脸上露出惊讶神色。
“你是……婉初?”老人沙哑的问她。
林婉初一惊,这个老人认识她。
“奶奶,请问您是?”
林婉初抬步朝着老人走近,看清她的面容,初步判断老人大约年过花甲,两鬓斑白,脸上布满皱纹,面相却很和蔼。
看清了她的面容后,老人显得有些激动,“婉初——真的是你啊。”
“嗯,我是林婉初。”她如实答道。
“你长成大姑娘了,也变漂亮了。”老人握着林婉初的双手,感叹道,“已经有五、六年没有见面了,大概你已经忘记我这个老婆子了吧?”
老人激动地说完,轻微的咳嗽起来。
林婉初上前扶着老人在附近的椅子上坐下。
“对不起啊,奶奶,我暑假的时候出了点事,以前的很多事都不记得了。”
林婉初此时觉得,失忆真是一个屡试不爽的万能借口。
“我也从我们学校的一些老师口中听说了,说你是我们省的高考状元,学校还想让你回来给学生们做汇报呢。”老人浑浊的眼睛仔细瞅着她,饱含关心担忧,“但是你后来突然失踪了,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是不是惹上什么人了?不要紧吧?”
林婉初心头猛地一紧,她弯眼笑道:“奶奶,您别担心,您看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嘛。”
老人拉着林婉初的手左右打量,确定她是真的健康之后,才心安地叹了口气,望着她的目光也更加温和,“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林婉初沉默的低下头,而后像是鼓起了极大的勇气。
“李奶奶,以前的我……”面对老人疑惑的目光,林婉初缓缓开口,“我想知道以前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老人转过头望着窗外在风中摇曳不定的树叶,说出了莫名其妙的话,“大概就像那树上的叶子一样吧。”
林婉初皱了皱眉,没明白老人的意思。
“虽然你总是一副笑逐颜开的样子,周围朋友也很多,可在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你总是会坐在窗台那里看书,周身被一种孤寂笼罩,就像那叶子一般,等时机到了,放佛随时都会离开。”
林婉初坐在老人身旁,静静地听着。
老人目光深远,放佛又回到了那段时光。
“那时候就觉得你和小谦很像,小谦也总是一个人,似乎没有朋友,也不与人说话,从骨子里透出一种寂寞悲凉。”
“这些……我都不记得了。”
又怎么可能会记得,准确来说,她现在根本就不是那时候的林婉初。
昨天去了奚时心理咨询工作室,虽然并没有被直接确诊她是身份识别障碍症,但从奚时医生的表情来看,结果八九不离十。
林婉初对老人家口中的小谦产生了兴趣,信口问道:“您说的小谦?是指凤间谦吗?”
“是,就是他。”老人和蔼的说,“小谦沉默内敛,给人一种冰冷的感觉。他总是跟在你身后,默默注视着你,你看过的书,他也要都看一遍。一开始你还说你很害怕他,但后来渐渐地你们关系变得很好了。”
老人停下来轻轻踹了口气,林婉初赶紧帮她顺顺气。
“你们经常来这里看书,仿佛这里是你们的秘密基地。可是,大概过了半年后,你突然开始疏远他,还对他恶语相向,大概是你们之间闹矛盾了吧。”
恶语相向?明明感情很好的两个人,怎么会突然恶语相向的?
林婉初回想起,似乎在神莲的资料里也提到过,她在高中与凤间谦交往期间总是对他百般刁难,伤害他的自尊。
“奶奶,我和凤间谦关系恶化,大概是什么时候的事呢?”
老人囧起眉头,努力想了一会儿,才说,“大概是初二下学期吧。”
“具体我也记不清楚了,从那之后,小谦每次都会在离你不远不近的地方看着你,等你回家的时候,默默跟在你身后。”
老人脸上露出了和蔼的笑容,她默默林婉初的脑袋,打趣似的说道:“那时候我就在想,小谦会不会是喜欢你?”
被老人一直慈祥地注视着,林婉初不好意思的埋下头。
上次从韩子墨口中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她还有所迟疑,没想到今天又会从老人的口中得到证实。
凤间谦对林婉初的喜欢,从那时就没有变过吗?
“啊,对了。”老人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颤巍巍地起身走到书架前,手指划过一排排书脊,终于抽出了一本厚厚的小说。
老人拿着小说来到林婉初面前,“还记得这本书吗?”
林婉初看了看封面,是英国女作家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侦探小说《东方快车谋杀案》。再抬头看老人,她正满怀着期待的眼神看着她。
“这是你以前最喜欢的推理小说之一。”老人将书递到林婉初手上,“翻开看看吧。”
林婉初不知老人是何用意,却还是照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