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父皇要联络你。”李治幽幽道。
但长孙湛仿佛没听见:“刚走第一天就联络,看来是想我了呀!”
李治:“……”
果然,恋爱中的人都没脑子。
石板上最先出现的依然是‘国师在吗’,长孙湛提笔回复:‘在’,之后又写‘一切安好’。
对面再次只有一个字回复:‘好’。
然后就不再有动静。
李治和武媚娘都憋着笑,看长孙湛的表情迅速变黑。
“咳,我还要和他们说几句。”长孙湛继续提笔写‘保重身体,思念,切切。’
结果石板上又出现的字是‘朕亦思念太子。’
长孙湛:“……”
“算了,我不写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要不要把杨妃的事也汇报一下?”长孙湛往椅背上一靠,叹气道。
“不必了,我已然答应杨妃不说这件事。而且,就算吴王真的来,他手里也没有兵马,若是明目张胆地反,那我便更有理由去治他。”李治说道。
长孙湛摇头:“除非边关传来陛下驾崩的消息,不然谁敢随便就反?”说完,他还不忘“呸呸呸”三声。
李治更是一脸无奈,见外面天色已深,便道:“咱们准备回去吧。”
“你们回东宫?”长孙湛问。
“嗯,你呢?”
“我当然是回丞贤殿。”长孙湛轮流看着李治和武媚娘,脸上逐渐露出坏笑,“明天的朝会要不要取消?”
李治瞪他一眼:“别开玩笑。”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长孙湛念了一句后世白居易写杨贵妃的诗,“这不是很正常么。”
“诗是好诗,只不过,我又不是君王,而且父皇也没做过这种事。”李治已然站起身披上外袍,“不切实际。”
“唉,我就是想睡个懒觉。”长孙湛愁眉苦脸,“每天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都快秃了。”
“秃了?那我明日让萧太医给你开个生发的方子。”李治笑着说。
“……”
回了丞贤殿,长孙湛就一头栽在床上,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他居然倒头就睡,睡到第二天心满意足地自然醒了之后,居然还没到起床时间。
于是长孙湛就又眯了一会儿,然后从枕头下摸出一张纸来。
这是前些天李治给他的名单,上面写的是李世民看好的,给晋阳物色的驸马人选。
所以,在李世民离开的第二天,长孙湛终于打算动手了!
名单上的人不多,只有六个,其中两个都是随军出征的年轻将领,另外四个都是京城的书香门第,官员世家。
长孙湛一个个地看过去,第一个就是韦矩政,官从七品,父亲是三品大员。
嗯,就从你开始吧。
长孙湛默默想。
又磨蹭一会儿,小芸来叫长孙湛起床,之后又是兵荒马乱鸡飞狗跳地洗脸梳头,穿官服,拿芴板,吃早饭,然后在即将迟到的工夫才跑去东宫。
长孙湛到的时候还没到上朝的时辰,但李治已经到了,坐在东宫上首的案几后,和几个大臣说着什么,简直勤勉典范。
朝会终于开始,第一件事是李治说,昨天已经和陛下联系过了,什么事都没有,陛下也很思念大家,然后还问了问群臣,有没有想和陛下说的话,晚上用千里传讯板联络时,可以代为转达。
一时间殿上一片寂静,之后才有人开口,也只是说了些无关紧要的,问候皇帝身体安康,别忘了多穿点之类的事情。
李治点头称好,对自己这招感到满意。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他和远在千里之外的帝王是可以随时联络的!
一时间,不管是有贼心的,还是没贼胆的,全都不敢再有动作了。
“启禀殿下,臣昨日对比了国师的名单,的确发现了几个未开始使用塑料大棚,却上奏说正在使用的村镇,请问殿下,该如何处置?”
刘政会被骂了一次之后效率非常高。
“你觉得呢?”李治问。
“这……臣觉得,可以先行询问,看有无缘由,再做处罚。”刘政会说。
毕竟,储君仁德宽厚是众人皆知的事情,所以刘政会自然不会提出什么直接斩立决的方式,惹人厌烦。
李治点头:“你大约要用多久才能问清楚情况?”
“臣……还需两日。”刘政会说。
但这已经很快了,长安和这几个北方村落的距离不近,估计是要快马加鞭地把消息一层层传递下去,调查过后再一层层地报告上来。
“好,我给你五天时间,不能冤枉,也不能有遗漏,更不能包庇。”李治说。
“我可盯着呢。”长孙湛补充。
刘政会比起李治似乎更怕长孙湛,立刻躬身,头都不敢抬:“遵旨!”
除此之外,朝会上也没再有别的事情,只是有大臣在汇报补给运送之事,散朝之后长孙湛脚底抹油,见李治暂时没留他,就穿过层层人群,直接跑了。
他怕李治去丞贤殿找人,就直接离开皇宫,但其实是跟在了那位韦矩政身后。
韦矩政长得五官端正,人也算仪表堂堂,正跟在自己父亲的身后,两个人没乘马车,而是步行朝韦府走去。
长孙湛跟了一会儿,在街边随手买了个吃食,之后快步绕到街道另一头,假意偶遇:“哎呀,韦大人!韦兄!真是好巧啊!”
韦家父子立刻也向长孙湛见礼,他们在朝中和长孙湛交流不多,平时除了打招呼也没说过几句话,而两人又都是两袖清风问心无愧认真做事的朝廷官员,见了国师也没有露出一脸谄媚,只是浅浅一笑,带着些尴尬气氛:
“国师大人不是住在宫里吗?怎么也出来了?”
“嗨,我总不能天天呆在宫里啊,这不是还要出来照顾一下店里嘛。”长孙湛一摆手,“今天巧了,遇到您二位,不如请你们去我店里吃炸鸡,如何?”
两位韦大人对视一眼,长孙湛清晰地看到,小韦大人咕噜一声,咽了一下口水。
长孙湛的‘火锅烧烤炸鸡啤酒奶茶果汁’店早就风靡长安,尤其炸鸡,炸熟之后往纸袋子里一装,滚烫地捧在手心,香气四溢,蘸着酱几口就吃完了,之后嗦着指尖,回味无穷。
但即便好吃,价格也相对来说不算便宜,毕竟长孙湛还是以做黑心商人赚钱为首要目的,净利润高达六成。
所以,两位俸禄不高,两袖清风的韦大人自然不会经常去吃,只能个把月的买一次,然后时不时回忆一下味道。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韦矩政笑着说,倒是他父亲老韦大人含笑说道:
“国师大人,恕下官不能奉陪了,下官还有折子要写,得先行回府。”
“好嘞,为陛下,为殿下做事,自然要尽心竭力啊!”长孙湛朝他点头,“到时候我让小韦大人给您带点回去,放心吧!”
老韦大人点头,再次行礼,然后匆匆离开了。
毕竟他年纪也很大,足以做长孙湛的父亲,而官职还没有长孙湛高,还得恭恭敬敬地喊他一声,国师大人。
所以,不管是多么心胸坦荡,这位老韦大人也抹不开面子去叫一个小辈请吃饭。
而他走了,自己的儿子就能饱口腹之欲,和长孙湛一起吃个痛快。
长孙湛看出这一点,却也不戳破,直接揽着人家韦矩政的肩就往东市后身走,一边说:“韦兄不必客气,今天我请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唉,这,这不好吧……”韦矩政紧张起来,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万一以后还要请回来,以他七品的俸禄,怕是又要节衣缩食一阵。
“这有什么不好的?左右我也是要吃饭的,多你一双筷子又如何?来嘛,反正也是我的店,吃什么都行!”长孙湛说。
韦矩政连连点头,口中忙不迭道谢。
两人来到酒楼,照例是通过侧门密道进入顶层,静谧的竹林后,风景依旧。
长孙湛没坐昨晚和李治坐的位置,而是换了一桌,然后吩咐伙计:“拿两罐啤酒上来,还有炸鸡都来几样。韦兄打算吃什么?烧烤,还是火锅?”
到了这个地步,饭香四溢,韦矩政的肚子饿的咕咕叫,也不客气了:“那就……火锅吧,我一直都想领略一下红汤火锅,奈何一直没有机会。”
是一直都没钱。
长孙湛立刻点头:“完全没问题啊!来红汤火锅,涮品每样都要!”
伙计立刻领命去了。
炸鸡很快端了上来,长孙湛也不多说,直接拿了筷子开吃,一边吃还一边介绍各种不同的酱料风味。
韦矩政起初紧张地等着长孙湛是不是要和他说什么,但左等右等,长孙湛从炸鸡介绍到蘸酱,又从红汤火锅介绍到每一样菜,始终没说什么正经的话。
“来,韦兄,吃虾滑!虾滑可是火锅里最好吃的东西了,虾是河里养的,捕捞上来之后,还是活蹦乱跳的就快马送到城里,由厨子剥皮,抽虾线,然后剁碎,混上一些调料,吃起来口感又滑又鲜。”
说完,还亲自夹了一筷子虾滑到对方碗里。
“谢,谢谢长孙兄。”韦矩政受宠若惊,“您一品大员……”
“唉,一品不也是从七品上来的?而且,咱们年纪相仿,就不说什么客套话了!”长孙湛又拿起桌上的小坛子:“尝尝这个,白葡萄做的酒,配海鲜最好了!”
韦矩政酒量差,已经喝得晕乎乎的,但也还是端起长孙湛为他斟满的酒杯,一饮而尽。
两个人从啤酒喝到红酒,又在长孙湛的介绍下喝起了配辣火锅最合适的凉口白酒,虽然喝完之后胃里也还是火辣辣地烧,但韦矩政也没觉得长孙湛在有意灌他。
你看,一没敬酒,二没让他一杯接一杯的喝,只是介绍菜的时候提上那么一两句,然后喝上一杯就换,怎么能叫灌酒呢。
但,各种酒兑在一起,加上作为土生土长压根没喝过高度酒的唐朝人,韦矩政还是醉得满脸通红:“长孙兄真是,好生,让人,艳羡啊,嗝……”
长孙湛看着对方喝得通红的脸,心里很是满意,脸上却是面不改色:“有什么可羡慕的啊,需知,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看上去站在高峰,实际上风大雨大,累得很啊。”
韦矩政没听懂,只是哈哈地笑:“说的好!再来一杯!”
之后也没管长孙湛是不是只舔了一口,就直接把一整杯白酒干了下去。
一个侍女过来撤下吃光的盘子。
这是李泰还在时,这栋酒楼里专门侍奉王公贵族的舞姬,台上跳完了舞,台下还有其他绝活。此刻站在韦矩政面前,眼波流转,一双白皙藕臂露在外面,发梢轻轻擦过韦矩政的脸,美貌异常,连长孙湛都看动了心。
但韦矩政还是规规矩矩地眼观鼻鼻观心,等那侍女走了之后才继续端起杯子:“微臣真的敬佩长孙兄!来,喝!”
长孙湛默默端起杯子:“……”
看来这韦矩政还不是酒后撒泼之人?
于是长孙湛直接拿了大杯子:“来,再尝尝这个!”
他在大杯子里倒上啤酒,又把一杯白酒投进去,杯子里顿时升起一阵泡沫,险些溢出杯口。韦矩政急忙用嘴去接,咚咚咚地全喝下肚:“好爽!再来一个!”
一个接一个,很快,韦矩政的脸就红透,连眼睛都红了。
侍女又来给火锅添汤。
这次,添了汤之后还用白皙小手蹭了蹭韦矩政的脸:“公子脸这么红,可要奴家帮忙擦一擦呀?”
韦矩政急忙躲开,连连摇头:“不不不,不用,多谢你。”
长孙湛无奈叹气,难道这人真的抓不到把柄?都喝成这样了……酒品当真就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