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离开，长孙湛又把新的菜下进火锅：“别只喝酒啊，吃肉，来！”
韦矩政拿起筷子：“长孙兄，你开这酒楼，能赚多少钱啊？”
长孙湛摇头：“赚不来多少！虽说鸡和猪都是自家养的，但，为了保证肉质，我都是用的最好的饲料！还有这些酱料啊，用的都是最贵的！以及给这些仆役们发的酬劳，一个月下来，最多也就能赚个跑腿钱！”
他才不会说，原料很便宜，酱料也很便宜，这些东西的售价首先就得是成本的几倍以上。
“您起初还开了彩票站，我和家父还中过几次刮刮乐呢！”韦矩政摇头，“虽说那是为陛下做事，但，长孙兄您赚钱的本事，真是惊天地泣鬼神，让人好生佩服，五体投地啊！”
长孙湛无奈，这韦矩政书香门第，父亲也在礼部，醉得都开始乱用成语了，居然还不酒后撒泼，当真是酒品好啊！
“韦兄说笑了，我也不过是运气好而已。”长孙湛说。
“运气好……我也想要这样的运气啊！”韦矩政叹口气，突然从腰间解下一个香囊来，“长孙兄，你看，这好不好看？”
长孙湛接过，一看那香囊虽是浅淡的象牙白，上面却绣了两只鸳鸯。绣工不怎么精细，却能看出一针一线，绣得密实又认真。
长孙湛顿时心头一喜：“绣得真好看啊！怎么，这是韦兄心上人所赠？”
韦矩政叹口气：“可惜，真的是心上人啊……但这门亲事，除了我们两个，是没人会同意的！若是我有长孙兄的本事，自然就不怕娶不到自己心上人啊！”
长孙湛更开心了，险些喜形于色地笑出声来。若是驸马心里有别的女人，虽然明面上不会做出什么表示，但只要长孙湛和李世民一提，难道李世民还会把女儿嫁给他吗？
呃，说不定真的会。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是这个年代最重要的。两位当事人的想法，反而不被看重。
于是长孙湛便直接站起身：“那韦兄！我今日就陪你去找那女子家里提亲！我就不信，你这么风流倜傥，才华横溢，还会有人不答应？”
韦矩政也真是喝多了，他也站起身，晃晃悠悠地走过来，搭住长孙湛的肩：“真，真的？那人家世显赫，我实在是配不上！”
“你倒是说说看，是谁啊？”长孙湛问。
“是，是长孙家的女儿！”韦矩政说。
长孙湛：“……”
喜欢上自己的妹妹了？
但长孙湛对自家的妹妹们实在没什么印象：“哪个女儿啊？长孙家好像很多女儿。”
“是……哎？你不是长孙家的么？”韦矩政的脸更红了，眼神也有些慌，“这，这真的可以？”
“韦兄，说句实在话，我看你仪表堂堂，其实就很适合做妹夫。若是韦大人也同意，咱们今日就可以把这喜事给办了！”
韦矩政借着酒劲，立刻露出笑脸：“真的？这香囊，还是在寺庙上香那次，她送给我的！之后我们一直未见，我还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长孙湛再次：“……”
难不成还要把长孙府的妹妹挨个叫出来去认？
虽然长孙无忌不在家，但长孙家夫人是死活都不可能同意的。
就连长孙湛自己都觉得这行为过分了。
“这样吧，我先带你回长孙府。”长孙湛也顾不得答应的给老韦大人带什么吃的了，直接拉着韦矩政就往外走，“对了，你知道她是哪个长孙府的吗？”
毕竟除了长孙无忌为家主的长孙府，还有一个长孙无忌的族叔，长孙顺德为家主的长孙府。
但，长孙顺德已经去世，现在府里主事的应该是他的儿子长孙嘉庆。
长孙湛和自家人都不太熟，更不了解这个长孙嘉庆家里是什么情况，只知道他家的长孙曦也娶了一位公主，却不是嫡出，而是庶出的新兴公主。
“我，我也不知道……”韦矩政说。
长孙湛叹气：“那算了，咱们先过去再说。”
他直接把醉醺醺的韦矩政塞进马车，然后拉去了长孙府。
长孙无忌跟着李世民出征高句丽，家里管事的就只有长孙冲和长孙夫人，所以长孙湛一进门，就看到长孙冲在门口，似乎刚刚接了一批送到家里的东西。
他见到长孙湛拉着个酒气熏天的人进来就直皱眉：“这位是？”
“可能是你妹夫。”长孙湛说。
长孙冲：“？？？”
“韦兄啊，你想想，那个女子长得什么样子，和咱大哥说说。”长孙湛说。
韦矩政已经醉得不行，直接向长孙冲见礼：“姐夫好！”
“韦矩政？”长孙冲是认识韦矩政的，“我什么时候成你姐夫了？”
“长孙……大人，我喜欢你，您，您妹妹。”韦矩政又是一个礼行下去，然后哇地一声，吐在了长孙冲的脚面上。
长孙冲后退两步，鞋上，衣摆上一片黄黄白白，带着浓烈的酒气：“长孙湛！你这是什么意思！”
长孙湛一摊手：“大哥，他吐的，不是我。同为朝中同僚，不管他是不是你妹夫，你总要帮扶一把。”
长孙冲咬牙切齿：“你怎么不帮！”
“我这不是帮忙，把他带来给你了？”长孙湛说。
长孙冲只得叫来家丁，扶着韦矩政去偏房先坐着，然后再派人端醒酒汤，用毛巾擦脸。
等到全都收拾好，韦矩政终于恢复半清醒之后，他茫然地看着长孙冲和长孙湛：“两位长孙大人，我这是……在哪？”
长孙湛笑眯眯地给他解释：“这里是长孙府，你是来提亲的。”
韦矩政：“？？？”
他脸上的表情顿时一变，吓得脸色煞白：“我我我……”
“是这样的，你喜欢我的哪个妹妹，先和我大哥说一声，毕竟长兄如父，现在父亲不在，大哥做主，也是可以的。”
长孙冲还是头一次被人吐一身，已经气得顾不得给韦矩政好脸色，皱着眉：“酒还没醒，娶什么娶！”
“来都来了，若是那位长孙姑娘不在咱们府上，咱们也可以去长孙嘉庆的府上看看。”长孙湛说。
长孙冲气得更是怒发冲冠：“来……什么来都来了！还要打扰嘉庆族叔，我绝不允许！”
“大哥你也体谅一下我们这些单身狗……咳，单身人士的心情嘛！总不能自己吃饱了，就不管同僚们吃没吃饱，对吧？”
长孙冲一甩袖子：“他韦家娶不娶亲，关我什么事！”
但韦矩政像是没听见，猛然看着门口，脸色居然又羞红了，语调温柔道：“你，你来啦……”
长孙湛一回头，就见房间门口站着一个俏生生的少女。
少女眼圈发红，直愣愣地看着韦矩政。
长孙湛立刻秒懂，让开位置，顺便叫了一声：“妹妹，你来啦？”
然后他用胳膊肘拐了一下长孙冲：“这是谁？”
长孙冲：“……”
你连自己家妹妹都不认识，然后就把妹夫给带回来了。
韦矩政也很惊讶，没想到一进长孙府就遇见和自己荷包传情的姑娘，他站起来，向前走了两步，然后因为喝得过于醉导致脚下一绊，扑通一声，跪在了姑娘面前。
长孙湛：“……”
“这是你十九妹，七姨娘房里的。”长孙冲说。
“哦……”长孙湛算不太清楚，只觉得长孙无忌后院里的人仿佛比李世民后宫里的人还多。
“姑姑姑，姑娘……”韦矩政话都说不利索，长孙湛还以为他在叫姑姑，下意识就想回答个‘过儿’。
长孙十九妹轻轻行了一礼：“韦公子怎么来了，如此巧。”
“是这样，韦公子是来提亲的。”长孙湛唯恐天下不乱地好心解释。
长孙十九妹顿时瞪大了眼。
长孙冲也急忙拦住：“别开玩笑！”
但韦矩政却直接借着酒劲：“你可愿……跟了我？”
长孙湛踢了跪在地上的人一脚：“什么叫跟了你？就不能说的文艺点？”
韦矩政似乎觉得有道理，张开嘴就想吟诗，奈何醉得太厉害，如何都想不出一句适合的词来，许久之后才结结巴巴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长孙湛心里暗道这位韦矩政的反应还挺快，却没想到自家这十七妹说了一句：“啊？”
一脸没听懂的样子。
长孙湛顿时扶额，好歹是长孙家的女儿，怎么连这么著名的诗都没学过？
“咳咳咳。”于是他只得走过去，架着韦矩政的胳膊把他扶起来，“那个，看来大哥没意见，你们的婚事就暂且定下，等父亲回来之后再来送聘礼。”
长孙冲惊得脸都白了：“我何时同意的？！长孙湛，你快点把人带走！十九妹也回自己房里去，谁叫你跑过来的！”
长孙十九妹立刻胆怯地又看了韦矩政几眼，然后转身依依不舍地走了。
“大哥，他还醉着呢，也走不了啊。”长孙湛架着这韦矩政，感觉仿佛抬着个大猩猩似的，对方的腿压根不听使唤，除了增加重量之外没什么其他用处。
“你……你，你像什么话！就好像我长孙家的女儿恨嫁一样！”长孙冲气得语无伦次。
长孙湛避开长孙冲喷出的口水：“大哥，你不要这么说，明明是这韦公子情难自已，按捺不住上门求娶的。”
“你……算了，我不和你说，叫娘来收拾你！”长孙冲生气。
长孙湛立刻回：“可惜我娘已经去世了。”
“你……”
不等长孙冲说完，小院外立刻传来熟悉的妇人声音：“这是怎么了呀？”
长孙家的主母长孙夫人，身后跟着几个侍女，还有刚才的十九妹，跟在一个打扮一般，长得却很是不错的中年女子身后。
长孙湛估摸着这位就是他的七姨娘了，于是他手一松，韦矩政又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叫娘。”长孙湛说。
韦矩政迷迷糊糊：“娘。”
长孙夫人的脸顿时气得通红，别过身去不受韦矩政的跪拜：“湛儿，你，你，你这是何意啊！”
“我大哥同意他求娶咱家十九妹了。”长孙湛说。
长孙夫人立刻惊愕地看向长孙冲：“这是……”
“我没说！十七弟把人带了来，一进门就管我叫姐夫，我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十七弟，你自己说！”长孙冲立刻把锅甩给长孙湛。
“我说这是你妹夫，叫你照顾一下，然后你就把人拉来了这里。”长孙湛一脸坦然地把锅甩了回去。
“我……我没有！”
眼看两个人就要陷入“怪你”“不，怪你”的循环，长孙湛急忙打断：“总之这些都不重要，你们看着安排吧，我得回宫了。”
说完，一甩袖子就要走。
一干人眼巴巴地站在他身后：“你就这么走了？”
“是啊，晚上是约好的和陛下传讯的时间，不能耽搁，我还得去东宫呢。”长孙湛说完就走，丝毫不加犹豫。
反正他已经把人带过来了，不管到最后两家亲事能不能成，韦矩政都已经有了‘风流情史’。
再想娶公主，就不容易了。
出了长孙府，长孙湛却没回宫，而是又绕回东市，让自家伙计打包了两大份炸鸡和几杯奶茶，又一路拿到了韦府。
老韦大人亲自出来迎接，长孙湛把手里的东西递上去：“韦大人，小韦大人喝得有点多。”
“啊……那我……”老韦大人伸着脖子往大门外看，还以为自己儿子在马车里。
“然后我就给他说了一门亲，现在他已经睡在长孙府了。”长孙湛说。
老韦大人的下巴‘咔吧’一声，险些脱臼。
“没什么事的话，我得先回去了。”长孙湛说。
老韦大人紧紧抓着长孙湛的胳膊：“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们聊得投机，之后他说，喜欢一个长孙府的姑娘，刚好是我家的十九妹，所以，小韦大人就去长孙府上了。”长孙湛说。
老韦大人手一抖，炸鸡差点掉地上：“这这这，这成何体统啊！”
“没事，我家老夫人和大哥都在，应该不会出什么事。”长孙湛笑着拍拍老韦大人的手，“您先吃炸鸡，热乎的！我得回宫去回禀太子了，会见！”
打着李治的旗号再次成功脱身，长孙湛回了皇宫之后却没回东宫，而是直接回了丞贤殿。
反正李世民也没什么事情要说，没必要去李治那里主动加班。
果然，到了晚上定好的联络时间之后，石板上再次出现‘国师在吗’。
长孙湛回‘一切安好’。
对面回‘一样’。
然后就没了。
连句寒暄都没有。
于是长孙湛也收起石板，收拾收拾就睡了觉，第二天去上朝的时候，小韦大人果然告了假。
而老韦大人站在李治面前，颤颤巍巍，不知道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