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清越和邓科利用休假时间,很快把小家给填满了。两张床,一张书桌,一个书柜,几个木箱,就把这二十来平米的房子塞得满满当当。即便狭小简陋,他们还是充满了喜悦和期盼,新的生活即将拉开篇章。
邓科被分到桥隧段进行施工管理,胡清越则留在局机关,相对而言东奔西跑的工作时间就要少一些。
工人新村的生活对他们来说,既熟悉又陌生,这里有许多地方与在工地上还是有类似之处的,比如大家还是习惯在空闲的时候一起到工人俱乐部去,互相交流,娱乐休闲。
但城市里的生活明显更为舒适一些。胡清越和邓科这几天,特别喜欢吃过晚饭之后,携手顺着工人新村走上一走。与工人新村相隔一条府南河的对岸,还有不少茅草房,显得脏乱无序。
“很快,这些房子都会拆除改建的!”见胡清越一直往对面看,邓科随口笑道:“以前咱们这片地方,被称做‘回回坟’就是个乱葬岗,你看看,现在是什么气象!”
话一说完他又后悔,“哎呀,不该跟你说这些,你该害怕了!”
胡清越笑道:“我在深山老林里头钻了这么多年,别的不说,胆子是真的练出来了。再说你看看,现在这样子,根本怕不起来嘛。”
“那倒是。”邓科看一眼充满生活气息的新村,笑道:“其实仔细想想也没什么可怕的。”
胡清越点点头,“我在想,你看这河两边的对比,就觉得,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但是每一天都能充满希望,很快,这座城市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那可不止这个城市!”邓科笑着摇头,“应该是全国才对!”
“你说的对!”胡清越笑道:“不过呢,宝成线电气化改造还没完成,以后我倒是还好些,你还得经常去线路上,可能每次回来,都会发现这里又有所变化了!”
“那是肯定的。”邓科沉默了下又问:“剩你一个人在家,你多辛苦。”
“辛苦倒是还好,怎么也比在工地上轻松些。”胡清越叹了口气,“就是猛地一离开工地,我还真的挺不习惯的。”
“慢慢来吧,”邓科轻轻地说:“你要实在还想去工地,不然我去找找领导?”
胡清越摇摇头,“咱们之前不是都讨论过这事儿了。叫我回来,主要也是考虑到机关这边需要设计人员,我在一线待了这么几年,也算有些工作经验了,现在回来,慢慢地把之前的资料整理好,把自己的理论知识也再提高一下,也是一种沉淀。再说,还有后续的一些问题,像塌方问题的进一步预防和处理办法,也是需要研究的。”
胡清越笑着摇头,“你可别以为我在家里,就算彻底离开宝成线了!”
“那不可能!”邓科也摇头,“不光是咱们,我看每条修过这条线的人,这辈子都把念想留在宝成线了。你看之前,好多人,宁可留在沿线守桥守涵洞,也不想回城市里去了。”
“嗯,还有些留在沿途的车站机务段之类了。”胡清越轻轻叹息,“除了是在当地安家的,还有些是有牵挂的人,永远留在那儿了,剩下的人也就不想再离开了,只想就近守着。”
他们俩都知道,在修建宝成铁路的时候,有夫妻中的一方牺牲的,也有父子兄弟间生死相隔的。无论哪一种,都令人悲痛难忍。死者已经安息,生者便也留在了那片土地上,慢慢地度过余生,他们是真正的把生命和青春都贡献出来的建设者。
胡清越他们搬家的时候才得知,这栋楼熟人还挺多,住在她同层楼的不止有刘爱珍夫妻还有好些个一起工作过的工友。
过去在工地的时候,大家都是一起吃食堂,个别家里有需要的,才会单独搭锅做饭。现在虽然单位也有食堂,但是大家基本上都在家里自己做饭了。
每天一到饭点儿,最忙碌的就是公用厨房。胡清越他们搬来的最晚,厨房里已经没什么空余的地方了,得知他们搬来,把东西放在里面的邻居才赶紧忙着挪开自己的东西,给他们腾地方。
刘爱珍的东西最多,却磨磨蹭蹭不肯腾走,别人提醒她,她也是嘴上答应的好,就是不动。
胡清越和邓科都把她这点儿小心思看在眼里却没怎么计较,毕竟以后不只是一个单位的,还是邻居。
更何况,他们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办了,胡清越和邓科准备跑一趟邓科的老家,把女儿渭阳接回来。
原本说好,过些天渭阳由奶奶送来,但是这边的房子,比预想的收拾的快,时间空余出来好几天,胡清越太挂念孩子,邓科也离家好久了。两人一商量,决定干脆回去接孩子一趟。
“咱们也没提前打个招呼,就这么突然回去,会不会不太好?”胡清越还有些顾虑。
“回自己家还要打什么招呼!”邓科笑道:“再说我们那儿别说电话,连电报都收不到呢。写信也得好些天才能到,这实在没办法打招呼!”
“那你看看买些什么礼物带回去,家里都有些什么人,你跟我说说看!”胡清越忙拿出纸笔来,认认真真地准备记录,“你先说自己家人,然后说比较近的亲戚,再说说乡邻之类。”
“哎呀,你不用搞这么麻烦,都是自己家人……”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你想想看,我跟他们又从来没有见过面,和陌生人有什么区别?区别就是,中间有一个你。对陌生人呢,我们可以很客气,也可以不搭理,全看是不是合得来,对不对?”胡清越正色道:“可是你家里的人,我想不理就可以不理吗?我对别人客气,别人就一定会对我客气吗?”
邓科一下子被问住了。胡清越微微叹息,“你看咱们家属区,每天都有在吵架的,搬来这几天,你也没少见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