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成铁路的建设是日新月异的,而职工们的生活条件也随着整个国家的蒸蒸日上在变化。胡清越和邓科,由于在宝成铁路修时期的犹豫表现,自然成为单位里备受重用的技术骨干。在他们奔波在宝成的建设的同时,属于他们的“大后方”也在悄然建设着。
当胡清越和邓科这对小夫妻,终于有机会从宝鸡车站出发,乘坐火车,亲自完整地感受一次这条由他们和万千工友们的心血凝聚而修成的铁路。小夫妻俩特意买了靠窗的座位,从落座那一刻就紧紧盯着车窗外。
列车缓缓启动,小夫妻俩的心情激荡,心跳加快的速度似乎比渐渐加速的列车还要迅猛,从前他们搭乘列车,都是从一个施工点到另一个,还从未完整地走一趟整条宝成线。眼看着火车出了宝鸡,两人更是越来越激动。
“这两位同志,是第一次坐火车?”对面有个戴眼镜的大爷,瞧着五十来岁,看到他们俩这么激动,不由得笑着问:“那可得好好看看,咱们这条铁路,可是了不起!”
邓科正要解释,胡清越便促狭地冲他眨眨眼睛,“那您老说说,有哪些了不起呀?”
“哎呀,这个我也知道!”旁边的乘客听到他们的话题,凑过来七嘴八舌地聊起天儿。
胡清越和邓科一面听一面笑,一路上都是欢声笑语。直到火车驶出秦岭腹地的一处隧道时,有个孩子突然问身边的家长,“妈妈,为什么好几个山洞洞口,都有那个……坟包啊?”
“可能,是附近村民家人的坟墓?”孩子的母亲也不太了解,想了想说:“你看,现在铁路修好了,沿途的老乡们都尽量从山里面搬出来,距离铁路、车站住的近一点,这样交通方便,能让他们的生活更好。”
“不只是这样。”胡清越和邓科在听到孩子这么问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便消失了。胡清越解释道:“在修建这条铁路的时候,遇到了好多困难,塌方、透水,大大小小的事故可以说每天都在发生。”
邓科叹息道:“特别是在施工初期,因为大家都没有太多经验,都是从无到有慢慢摸索出来的,这条线路的情况又特别复杂,难度实在太高,所以,咱们的筑路工人,是有伤亡的。”
胡清越也解释道:“那些坟墓,就是他们长眠的地方。咱们的火车,在经过的地方,会长鸣汽笛,告慰英灵,表达大家对他们的敬意和思念!”
“原来是这样!”
刚才十分热闹,充满欢声笑语的车厢里突然沉默下来。
“妈妈,我刚才还有点怕,现在不怕了!原来,那些都是英雄呀!他们是在守护这条铁路吧?”
“是呀,你说的对。”孩子的母亲摸了摸他的脑袋,“守护这条铁路的人有千千万万,有了他们,咱们现在才能这么方便的出门。”
坐在胡清越他们对面的那位老干部似的人,突然问:“我看你们俩对这条线路的情况这么熟悉,难道,你们也参与了线路建设?”
不等胡清越他们回答,他就笑着摇头,“一定是!咱们这条线通车以来,第一次上车的乘客没有不激动的,但是你们的激动跟大家的又有些不一样,我刚才就有些奇怪,才跟你们搭话,现在才看明白,这是建设者特有的自豪和骄傲!”
胡清越笑着道:“您老好眼力!”
“哇!”那个孩子轻呼起来,“叔叔阿姨,你们这么厉害啊!能跟我讲讲你们修铁路时遇到的有意思的事儿吗?”
“那可就多了!”胡清越和邓科不由得被孩子好奇的眼神打动,跟他讲了起来。
他们俩讲得入神,周围的人也听得入迷。过了好久,胡清越“哎呀”了一声儿。
“这是谁的?”
她脚边多了好几样东西,大包小包的,各种包装,也不知道是什么。
邓科也记得他们刚坐下的时候可没有这些东西,忙扬声问:“谁的行李掉了?”
“别找了!”有乘客笑道:“就是你们的!”
“不是,不是!这不是我们的东西,我们俩就带了两个包,都在那儿呢!”胡清越指了指自己头顶的行李架。
“是给你们的!”乘客笑道:“没错儿,你们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胡清越和邓科对视了一眼,想到了什么,忙拿起来一看,顿时眼眶就有些发热。
这些东西有用油纸包着的,有用南瓜叶子裹着的,真是五花八门的包装,看样子还真不像是要带着出远门的样子。里头的东西就更杂了,什么几个鸡蛋、一捧木耳、一包核桃……
一看便可以知道,这是有沿途乡民乘客自己家的东西,听说他们也是这条铁路的建设者,便立即用这样的方式表达着自己的感激。
这样的礼物,他们都不知道收到过多少次了。不说从开始修建这条铁路,各地老乡就又组织地给工地提供物资保障,就是平时在工地上的时候,也常有老乡自发跑到工地食堂,什么也不说,东西放下就走。而只要是他们穿着工作服,遇到老乡,那必然是要拉到家里,不管怎么也要让吃顿饭、揣点东西才给走的。
两人一路上都被大家的热情所包围着,他们也得知了对面那位老者,是一位文化工作者。胡清越和他越聊越投机,后来才得知,自己和邓科当年曾经去“偷书”的那户人家里发现了大量珍贵的书籍和资料,这位老人也是要去帮着整理的。
胡清越顿时振奋起来,当时她就觉得那一屋子的古籍实在是太可惜了,离开后还特意写信跟自己老师提过这事儿,也跟领导说过。后来离开了那个施工点,就没顾上问后续,却在现在得到了这样的消息,立马觉得兴奋又欣慰。
而老者知道还是面前这两个年轻人推动了那些古籍保护的工作,也是既惊且喜。旅途上这样的意外发现实在是令人振奋,可即便如此,当列车渐渐驶近黄沙河接轨点的时候,胡清越和邓科的心情,还是越来越沉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