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啥子‘丈夫’，要‘婆娘’才对！”曹绍唐眯起三角眼，怪声怪气地说了句，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一群年轻力壮的光棍儿聚在一起，总少不了说些荤话，邓科不参与也不在意，只是问：“曹嫂子又把你撵出来了？”
“不遭撵出来，他不搂到婆娘睡，跟我们这些光棍一起挤啥子！”
工棚里的笑声好像快把房顶掀翻，邓科苦笑摇头，拿着笔记本去找伍师傅。
谁知道伍师傅正焦头烂额，一看到他来，忙投来求助的目光。
邓科看着一左一右拉着伍师傅的小夫妻俩，一个哭天抹泪，一个骂骂咧咧，两人被隔开都还要不时摆开架势凌空抓几下踹两脚顿觉头大，立马对伍师傅求助的目光视而不见溜了出来。
听着里头闹得厉害，邓科抓了抓头发，下意识地往山崖上看去，犹豫了片刻，还是去找胡清越。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胡清越叽叽喳喳的声音，“可惜没有桌子，画个图真是累死人！”
果然，她废话不是一般地多。
邓科觉得自己来找她的决定绝对是正确英明的，便站在外头喊了一声。
草帘子一下子就被掀开，邓科愣了一下。
这山洞里和自己上次来的时候完全不同了，里头围了一圈儿嫩绿色带小花崭新的布料，贴在石壁上。
不用问，一看就知道是胡大小姐的手笔。真够能糟蹋东西的。
“你找胡姐姐？”见他不说话，掀开门帘的圆脸小丫头便问：“你要干嘛？”
邓科干咳一声，“胡清越，伍师傅那儿打起来了，我嘴笨，你去劝哈！”
“打起来了？”胡清越快步走了出来，邓科一愣。
她刚刚换了身衣服，没穿蓝色工装，换了件白色衬衫，下摆塞进军绿色工装裤里。
邓科陡然发现，胡清越还怪好看的。
“谁跟伍师傅打起来了？”胡清越一面说一面就朝外走。
伍师傅年纪不大，也就四十出头，但是劳动人民总是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些。而且伍师傅平时对年轻人极为照顾，十分受人敬重，好端端地，怎么会打架？
“不是伍师傅。”邓科越急越不知道怎么解释。
“你刚才不是说是伍师傅？”
“是伍师傅当媒人，介绍的两口子！”
胡清越更不解了，加快脚步走过去，还没走近，倒是就从那对儿小夫妻的互相指责里听明白了个七七八八。
这两口子打架，为了一只鸡。嗯，确切地说，是一只还没买回来的鸡。
身材高瘦的女人呜呜地哭，“母鸡补身体，母鸡怎么就不好了？”
体格强壮的男人额头青筋直蹦，“公鸡肉好吃！”
“好吃那也不能吃带血丝的！半生不熟，那是野人吃的！”
“你骂谁是野人？我们家一直都这么吃！”
合着夫妻俩已经把战场从室内转移到了外面，还扯着一众工友评理。
伍师傅这个介绍人评不出什么是非对错，索性就把战场扩大，多找些评理的。
胡清越瞧得目瞪口呆。邓科兴致缺缺，反正伍师傅没受牵连就成。
没过多久，两口子被人劝开了，云消雾散，还一起下山去买鸡。
胡清越十分好奇，这只即将被祭五脏庙的鸡到底是公的还是母的，回来之后又会煮个几分熟？
只这么想一想，也忍不住流口水。
工地上的大锅饭，对于总是吃不饱的人来说，十分诱人。可对于胡清越来讲，总是简单了些。
特别是当那小两口果然捧着香喷喷的鸡肉回来时，胡清越就更觉得饥肠辘辘了。
这俩人打了一架，倒是找到了中和的办法——买了只烧鸡回来，没头，分不出公母；肉是熟透了，骨头却带着点血丝。
胡清越和刘梅俩人待在山洞里，闻着若有若无的烧鸡味儿默默咽口水。
刘梅有些不解，“胡姐姐，俺们家穷，可是你们家不一样。你工资又高，家里还老给你寄钱，你咋不多买点好吃的呢？”
胡清越苦笑一声，指了指山洞上的布，“花了不少钱，还存了一部分，给卫红带去了。”
她最后还是没能看到那女娃，听说他们开始在镇子上的卫生院，后来就去了市里的大医院。
胡清越心里紧张，既然是卫生院处理不了的，只怕伤得不轻。这都快一个月了，也不见人回来。虽然她给钱也弥补不了什么，但是总得有所表示。
刘梅也听说了这事儿，暗自懊恼不该提起，便想赶紧转移话题，随口道：“胡姐姐，怪不得俺娘说嫁人不能太远了，你看看早上打架那俩人，一个天南一个地北的，吃个饭都吃不到一起去！
胡清越被逗笑了，“哪是这么简单的事儿！”
刘梅懵懂地看着她，“那是什么？”
胡清越一时语塞。这个她也不太明白。反正……就隐约觉得不是这样罢了。正不知道怎么解释，外面又传来邓科的叫声。
“又打起来了？”
两个女孩子对视一眼，都想到了一起去。这次又是为了什么？总不至于是为了谁吃多谁吃少吧？
刘梅看懂了胡清越的眼色，觉得大有可能。总归还是穷闹得，要不然愿意吃公的就吃公的，愿意吃母的就吃母的。愿意生啃也行。她饿狠了的时候看到家里那带毛的老母鸡都真想抱着咬一口！
“哎？这是什么？”
刘梅还在出神，就看到胡清越掀开草帘子，邓科就带着几个工人抬了张四四方方三尺见方的薄石片进来。
“黄医生说要写病历，屋里没桌子不行。咱们想着刘护士也住在这儿，也需要，就给做好了送过来了！”
有年轻小伙子抢着搭话，刘梅脸上一红。
胡清越也啧啧称奇，工地上旁的都缺，就是石头到处都是。不过好料都有用，难得见到这么规整的，也自然从来没想到过可以拿来当桌子用。
几人飞快地拿石块帮她们支好就走了，胡清越和刘梅围着看了半天，满心欢喜。
见刘梅又背着药箱要走，胡清越忙问：“不是说，今晚不用去巡诊了？”
刘梅点点头，“黄医生说有别的事，叫我们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