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叫瑕不掩瑜。”胡清越想了想，很认真地说：“就是说，没有一个人是完美无缺的，只要总体上来说，没有原则性的问题，比如人品不好之类的，就很好。邓科就是这样的人。”
胡清越觉得自己的评价很客观，所以当她看到张秀兰脸上有点古怪的笑容时十分不解。
“怎么了？我说的有哪里不对吗？”
“没有没有！”张秀兰忙摆手，“说得特别对，我觉得，你是给他把脉把准了的！”
胡清越总觉得她这话有点儿怪怪的，却又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也没在意，几人说说笑笑一起往外走去。邓科果然在乘车点儿等她们，看到她们过来，虽然竭力装作若无其事，不由得却耳根子发烫。
再看到李大姐和张秀兰似乎笑得意味深长，邓科更是连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好在胡清越并没注意，等有了返程的运料车时，便忙和大家一起往车厢里爬。如今工地上用的都是莫洛托夫汽车，人少的时候还可以挤进驾驶室，人多就只能乘坐在后面货箱里。车厢有些高，总得手脚并用，下面儿工友托着，上面儿工友拽着才能爬进货箱里去。
一开始胡清越还有些不好意思，总觉得不太雅观，时间久了也顾不得那么多，只想着快点儿上去不要耽误别人的时间。
车厢里厚厚一层尘土，众人也都不以为意，席地而坐。倒是邓科有所准备，从兜里掏出厚厚一块儿塑料纸，也不知道是装过什么的又给洗干净了，铺开来招呼胡清越几人坐下。
李大姐和张秀兰看一眼胡清越身上簇新整洁的衣服，相视而笑。胡清越却没想那么多，坐下来便问张秀兰：“你今天要给家里汇钱吗？”
张秀兰连连点头，脸上的笑容压都压不住，“自从我在这儿上班，有了工资，我女儿的日子也好过多了！”
“那就好，以后还会越来越好！”大家说说笑笑地，也不觉得这颠簸崎岖的山路有多难行，哪怕在车厢里被颠得动摇西歪，一路上欢声笑语也没停过。
倒是下了车，胡清越才揉了揉胳膊。邓科便压低声音问：“撞乌了没得？”
胡清越摇摇头，也没怎么在意，转头和李大姐说着哪儿有好看的布料供应。
张秀兰在一旁瞧得分明，低声对邓科笑道：“怪不得刚才你手一直撑在那儿……”
邓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好在他皮肤黝黑，倒也显露不出。张秀兰却也看出他的窘态，没再说什么，只和胡清越说些闲话。
几人先陪着张秀兰和邓科去邮电局汇了款，又陪着李大姐去买布。到了供销社，虽然总共也没几样，却也还是挑选了许久。李大姐摸索着每一匹样布，久久不舍得挪开目光。她本来想学着胡清越做件颜色鲜亮的衣服，无奈这儿的布匹花样太少，想一想又总是在工地那样漫天的尘土里进出，最终还是选了块蓝色的。
胡清越只选了几样糕点，几人又一起到了街上。这个山脚下的小镇子，因为筑路大军的到来，显得空前热闹。逛了一会儿，几人便到了卫生院。
胡清越站在门口却有些踌躇，把手里的糕点塞到了邓科手里，“要么我就不进去了！”
“这都走到门口儿了，怎么不进去的？”邓科还没说话，李大姐和张秀兰便劝她，“来都来了，还是进去看看！”
“可不是嘛，虽然平时有点儿磕磕碰碰地，也都不是什么大事儿，你是个心宽的，他们也不是不知道好歹！”
“你是怕他们觉得你是来看笑话的？不会的，咱们这不都是来看看，能有什么坏心思！”张秀兰低声道：“刘爱珍还怀孕了，邓科去，不也不太方便，还是咱们女同志去好些！”
“哎呀，是不是胡技术员还是个小姑娘，不好意思去看孕妇？”李大姐想了想问：“其实也没什么吧？”
胡清越有点哭笑不得。其实她就只是怕自己东西是被那两口子拿走的，见了面他们尴尬而已。特别是他们俩人遭此横祸，全因此而起，胡清越总觉得心里有个疙瘩，别扭得厉害。李大姐他们却是不知道这一层，所以不太理解。
邓科倒是知道始末，便说：“你不想去就不去。不过等他们出院了，还是要见面。你总要先想得通。”
胡清越把垂到胸前的麻花辫往后一甩，“那就去吧，我也没啥好想不通的，都是过去的事儿了。”
几人这才一起往里面走去，打听了一番，得知干豇豆和刘爱珍在不同的病房里，索性便分头去探望。
胡清越跟着李大姐她们去看刘爱珍，一进病房门便看到她仰面躺在病床上，脸上没什么血色，像是睡着了。
听到有人进来，刘爱珍睁开了眼睛，一眼看到提着东西的三人，眼眶儿就有些发红。
“哎呀，怎么把你给吵醒了。”李大姐忙上前说：“你可别乱动，好好儿歇着。”
张秀兰也问：“怎么样？孩子没事儿吧？你身体如何？医生是咋个说的？”
刘爱珍吸了吸鼻子回答道：“也没多说什么，就是说我受到惊吓了，让好生休养。”
“这事儿闹得！你咋个有身孕了也不说一声！”张秀兰叹息着道：“我们平时该多照应你的！”
李大姐也满脸都是不好意思，“真是没看出来你有了……”
刘爱珍便说：“等我回去，你们再多照应也不迟！”
几人闻言倒是笑了起来，有些尴尬的气氛也缓解了。
胡清越趁机把手里的吃食都放到病床边上，淡淡地说：“你现在情况特殊，若是有什么需要，直接说就好。”
刘爱珍有些讪讪地，带着几分心虚看了看李大姐和刘爱珍，见她们面无异色，才微微松了口气，一张嘴就开始诉苦：“我也不晓得怀起了，小日子本来就不准，就是吃不下饭……工地头的伙食你们也晓得，一点儿油气都莫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