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胡清越和邓科两人休班儿的时候,便和张秀兰、李大姐一起下山。李大姐开始还有点儿犹豫,张秀兰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便说:“你的事儿单位出面不是都解决好了?你是怕再遇到他们家人?”
李大姐犹豫着点点头,“那家人不讲道理的,答应得是好好儿的,可是转脸就变卦简直就是家常便饭!”
“这次不一样!”胡清越听到她们两人在嘀咕,忙说:“这次咱们单位出面,他们那边村委会、县里都有人介入,肯定不能随便他们再反悔!”
张秀兰又说:“你总不能一辈子待在这山里吧?总归是要下山的!早晚得碰面,现在我们陪着你,就算遇到了,他们还有所顾忌。”
李大姐一听顿时有些急了,“对啊,咱们这条线路修完了,我可怎么办?”
胡清越忙笑着说:“你可别瞎担心了。等这条铁路修完了,你还怕没事儿做不成?铁路修建完成以后,交付使用,可不是就一劳永逸了,总要维护保养才能正常运转,也是需要工人的。再说了,现在国家搞建设,以后的铁路肯定越修越多,你不想留下来,跟着咱们筑路大军走就行了,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祖国的大江南北,哪儿去不得?”
李大姐长长舒了口气,“我就是喜欢听胡技术员儿说话!这话听着怎么就这么顺耳呢!哎呀你说怪不怪!”
李大姐转头拉着张秀兰的手一直笑,“总是几句话,就听得人心里热腾腾的!”
张秀兰也笑,“热腾腾才好!可得把你那点儿子害怕烧的干干净净!走,咱们下山去!我听说,山底下供销社现在可热闹了,新进了好多东西,咱们去开开眼界!”
李大姐眼睛都在闪闪发光,“走,我还没去逛过底下的集市。”
胡清越和张秀兰闻言都有些吃惊。李大姐在这里生活也有足足二十年了,怎么会一次都没去过?
“他们家人,总是说外面乱外面乱,家里卖个鸡蛋买点儿针头线脑什么的,都是他们去,从来不肯让我跟着。家里人都不在家,就把我锁在屋里,口口声声说是为我好。”
李大姐苦笑着叹气,“其实我心里明镜儿似的,他们就是不想让我跟外头的人多接触。哪怕就是附近的邻居,不论男女老少,我多跟人家说上几句话,回家就得挨打,他们还会跑人家门口去又骂又闹。乡邻们不是没有好心人,不过是惹不起他们罢了,也就只能都离着我远远儿的。”
胡清越听得气得发抖,“他们这哪里是对待同胞的态度!”
“什么同胞,他们不过是当买了个下人使唤,还能给他们家传宗接代罢了!”张秀兰狠狠啐了一口,骂道:“且等着看吧,那家人,没好报的!”
“算了,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不说这些!”李大姐忙拖着张秀兰和胡清越问:“我这几个月的工资都攒着呢,你们说,我想买件衣服料子,够不够?就是……就是胡技术员儿穿过的那种……不要一模一样的,就是差不多的……”
李大姐说着有些不安又有些羞涩,“哎呀,要么还是算了,我又不是小姑娘了,又不像胡技术员儿那么有文化,穿着怪笑人的!”
“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不等胡清越说什么,张秀兰便作势要打她,“照你那么说,这衣服要是会说话,不是还要跟我说‘哦!你也莫得文化生个娃儿腰杆像水桶那么粗,莫穿我,我嫌你丑’!”
张秀兰一面说着一面伸手比划着,又故意憋着嗓音,滑稽至极,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胡清越眼泪都笑出来了,连声“哎呦”,“笑得我……肚子疼死了,不行不行……这可没法儿下山了,你害的你得背着我下山!”
“咋个了?咋个会肚子痛?痛得路都走不到?你是不是也跟着去山上采蘑菇吃了?那个会要命的!哎呀!莫耽搁!快点快点儿我背你……”
胡清越话音刚落,工棚外面邓科满头汗地一脑袋扎了进来,急匆匆地冲到胡清越跟前。
胡清越本来就笑得无力,趴在床边上,见他冒冒失失地冲进来顿时愣住了。
旁边李大姐她们也被突然冲进来的邓科吓了一跳,一起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见大家都呆站着不动,邓科急的跳脚,“愣到做啥子!帮忙啊!我力气大,我背她!”
“不是好端端地你背她干什么……”
李大姐话说了一半反应了过来,顿时又笑了起来。
张秀兰也撑不住了,笑得讲不出话。
胡清越又是笑又是不好意思,“我们这开玩笑呢,你瞎凑什么热闹!”
邓科这才反应过来,闹了个大红脸,急匆匆地又往外跑。
虽然这工棚四处透风,可也是分了男女的,等闲他是不会随便进女工住的地方儿的,刚才情急之下也没管那么多,这会儿才觉得不好意思。
“哎?不是说好一起下山?”张秀兰边笑边叫:“莫跑啊!”
“我去那边等到!”邓科头也不敢回,跑得飞快。
张秀兰几人又笑了一阵儿,见胡清越脸上红红的,才勉强收住了。
张秀兰对着李大姐使了个眼色,故意说:“邓科这个人,有点儿怪怪的!就是个犟拐拐!”
李大姐还没反应过来,却也秉着实话实说的原则点头,“是挺倔,我可不止一次看到他跟人家领导脸红脖子粗地争,你说一般人就是争吧那也是为自己争,他这倒好,不为名不为利的,也要争,什么施工不规范了,什么不达标了,人领导怎么说,遇到他,都白搭!”
“这可是好事儿!不算缺点!”胡清越马上反驳,“我觉得如果每个人都能对工作这么负责,那绝对是天大的好事儿!不过他这人,说话是不怎么好听,我都经常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那,你说他这人,”张秀兰便试探着问:“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