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清越也算和刘爱珍认识挺久了，深知依照她的性格，这一看就得借，一借就再也别想看到。
胡清越便绷着脸说：“我妈托人给我带来的洗发膏。不借。”
“哎呀，都是自己同志，咋个能这个样子？”刘爱珍翻了个白眼儿，“我又没说借，只是看一下……”
“没什么好看的，你不是应该在当班儿，怎么又跑出来了？”
“啥子跑出来，我就忘了东西回来拿一下……”
刘爱珍嘟嘟囔囔地转身走了，胡清越看着她的背影简直哭笑不得。
“瞧瞧，还显得我小气了！”
“大家都晓得是咋个回事！”张秀兰笑着摇头，“不过要不是你大方，我倒现在还不晓得这个东西这么好用！”
刚才胡清越也让她用了自己的洗发膏。长这么大，平时就是用点儿草木灰，运气好的时候儿能去村口捡到点儿皂角，只是全村人都盯着那两颗树，一年到头儿也捡不到几次。到了工地后，也咬咬牙买了块肥皂，只是平时不怎么舍得用，偶尔用着洗洗头发，也远没有胡清越给的洗发膏好。
张秀兰摸了摸自己半干的头发，觉得又香又柔软，实在是新奇不已。
“这不算什么。”胡清越笑眯眯地，“我呀还是那句话，这东西现在瞧着稀奇，以后啊，肯定谁家都不缺！”
张秀兰便抿着嘴笑，对李大姐说：“我就喜欢听胡技术员讲话，总觉得这日子吧，越过越有意思！”
“这可不是我说的，大家都能看得到，本来就是一天比一天好！”胡清越笑得眉眼弯弯，“不说了，就说早个十年是什么样子的？再想想，十年后又会是什么样子的？”
几人嘻嘻哈哈说笑一阵休息了，等到第二天一早起来上工的时候儿，在外面遇到刘爱珍，刘爱珍哼了一声儿从她们身边儿走了过去。
大家也不在意，纷纷去忙自己的事情。
倒是袁树，到了半下午的时候儿来找胡清越。
“你们之前看的木头，跟他们说能用？”袁树开门见山地问。
胡清越有点不解地点点头，“那边山上全是上好的柏树，做撑杆做枕木都可以，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也是这么跟老乡说的，怎么了？”
“那边路不好，木材运不出来……”
“是啊，不是也说了，咱们这边联系当地政府，赶紧抢修一条便道出来……”
“那边儿的老乡，一听说咱们这边等着用，一天都不肯多耽搁。”袁树又是感慨又是叹气，“听说昨天你们一走，他们就忙着砍树锯木头，硬是人背着往外送！”
“那段路可不行！”胡清越一听就急了，“这高路险的，我们空着手走都费劲儿！我们这才回来，我可太清楚了，那一路上好几个地方都是一面悬崖，只能容一个人侧着身过，万一掉下去，那底下可就是万丈深渊！这背着木料怎么能过！这太危险了！”
“是，听说他们准备用圆木搭简易浮桥，所以我要赶紧带些人过去，看看能不能帮什么忙，起码要保证他们的安全。”
“那你快去吧！”
袁树应了一声儿，又有点儿不好意思地说：“我听说，你们这个小队是流动学习的，我这边儿也不知道得去多久，你呢？还能在这儿待多久？”
胡清越摇了摇头，“说不准，之前是说，这条隧道是全线最长的，竖井那儿也出了问题，所以带我们过来学习，后面要参加大爆破。你们部队过来，也是为了大爆破吧？”
“是！”袁树一听就笑了，露出一口白牙，“那还早，等我从那边儿回来你应该还在这儿！”
“那可不一定，大爆破前我们说不定还要去别的作业点儿。”
袁树脸上露出遗憾，“那，那……”
“那什么那！”胡清越被逗笑了，“你啥时候还变得跟个小姑娘一样黏黏糊糊的？在哪儿不是为建设社会主义做贡献？”
“这是当然的，只是吧……”袁树摊开手，“你放在我那儿那些东西怎么办？”
“哎呦，差点儿忘了。你帮我搬到工棚吧？”胡清越正说着，那边儿便突然传来一阵欢呼声又有人叫她，她忙一边往回跑一边冲着袁树挥了挥手。
“胡技术员，你看，这段难啃的花岗岩！马上就被咱们打穿了！”隧道里，几人围着一起，是开挖小队的工友，兴奋地叫着她。
这段花岗岩格外坚硬，简直如铜墙铁壁一般，用风钻打上去，就只能看到团团的火花四溅，钻头儿却前进不动。
好不容易才钻出一公尺多深的炮眼儿，找了最熟练的爆破工友，填好炸药，结果才能崩下来五六公寸的石头，完全就成了大家的拦路虎。
还是这个小队的工友们，昼夜不眠，研究出“四门斗掏心炮”，才突破了这道铁壁。
可是大家还没来得及高兴多久，就这么两句话的功夫，石缝儿里突然“哗啦啦”地冒出水来！
偏偏这一截儿，进了洞就是下坡，大家站着的地方一会儿就积满了水，直接漫到了腰间！
“抽水机！抽水机！再调两台过来！”
“把那边挖个排水口！石碴不能堆着，要马上运出去！快！”
各种呼喝声跑动声，风钻的“呜呜”声一直没停止过，抽水机的轰鸣声也响了起来。
胡清越也站在里面，紧张地观察着透水的情况，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微微松了口气。
这样的出水量，不会引起大面积塌方。
只是……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就红了眼眶。
风钻手门头上淋着水，身下淌着水，谁也没有停下一秒钟。水淋得眼睛都睁不开，只能眯成一条缝儿，都抽不出空去腾出手擦一把脸上的水。
运碴队的工友，弓着腰，像在河里摸鱼一样，往斗车竹筐里装着石碴，装满后便立即往外运。
一步一步，逆水爬坡，背、扛、推、顶，身体的每个地方都在拼命用力，一点一点地挪到外头！
哪怕是盛夏，这山里的水也透着刺骨的寒冷，泡在里面，人浑身都冷透了，胡清越站得久了，浑身都被冻僵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步挪到洞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