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清越走在前面，不过因为能听到邓科的声音从身后遥遥传来，这次倒是不怎么怕了，“这也不怪你，这么多人，又突然遇到这种状况，没留意到也是有的。”
邓科没吭声儿，想解释一番，却又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万一被胡清越误解，反而更不好了。
两人虽然都没再多说什么，但是胡清越的脚步却轻快了许多，心里无形的惧怕都不见了。
听到脚步声，李大姐便有些奇怪，“胡技术员？”
“嗯，是我。”胡清越又补充了一句，“邓科也回来了！”
“怪不得，我听着这声音不对劲儿！”李大姐笑道：“原来听人说，看不见的人耳朵可好了，我觉得我在这儿待久了耳朵也会变好！”
胡清越听她语气轻快，便问：“依古莫好些了？我刚才在路上怎么没碰到张秀兰？”
张秀兰的声音便在黑夜中响起，“感觉没那么烫了。她想睡觉，让她睡一下。你也歇会儿！”
胡清越松了口气，“那就好。”
她说着就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这一趟趟跑下来，还真的有点累。更主要的是心里紧张，之前又已经是疲饿交加的状态。这时候稍微松口气，一下子就觉得很累。
她休息了会儿才问邓科，“你砍竹子回来做什么？”
“做点儿简易的工具，万一咱们还得在这儿被困上几天，总得有吃得，弄好了工具，想办法去山里弄点儿野兔之类的。”
“那其余人呢？”
“他们走得远些，看看能不能找点野果子之类。这山里头其实不缺吃得，可是咱们莫得锅儿，煮不了。之前还以为他们身上的水壶能凑合用一下，哪晓得丢的丢坏的坏。”邓科叹了口气，“不然，起码还能给大家烧点开水喝。”
“这种事儿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了。”胡清越想起那一次，邓科被困在峭壁上的施工洞里，自己在下面满心担忧，不知道为什么，满心焦虑似乎也缓解了一些。“既然大家都已经被困，也就只能想办法熬过去再说。咱们呢，一不用悲观，二不用自责，这些东西都没什么实际意义。”
“嗯。”邓科低低应了一声儿，走过来挨着胡清越坐下了。
因为太黑，他也是跟着感觉估计的，所以两人几乎是紧紧贴在一起的，邓科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心跳完全乱了节拍，赶紧不着痕迹地往另一侧挪了挪。胡清越倒是没有留意，因为她满心都在想别的问题。
“这个山洞，离咱们下面的施工点也不算太远，可是岩层完全就不同了。”她有些遗憾地叹息，“可惜这次咱们队里没有专门研究地质的，不然可能也会对沿线周围的复杂地质构造能有进一步的研究和发现。”
邓科苦笑道：“我在工地待得越久，就越觉得时间太不够用，自己懂的太少，恨不得啥子都去学，就是没得那个多时间和精力。”
“是这样的，主要咱们这里值得学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胡清越叹息道：“不过我的老师曾经告诉过我，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总得有个主攻方向。贪多嚼不烂也是不行的。”
“嗯，用我们的话讲，就是‘门门懂样样瘟’，那肯定也不得行。”
“我还是觉得，以你的情况，可能主攻施工管理这块儿比较好。”
邓科毕竟基础太差，如果是别的专业，他涉入太深之后，就会觉得吃力。比如桥梁隧道设计，不可避免地就需要很好的数学、物理功底，可这都是他的弱项，很难弥补。
胡清越想了想说：“你看，你对整个工地上的施工情况都很熟悉，对基础类的各个工种也了解，而这个科学的施工管理，又算是个全新的领域。不要觉得只有技术性的岗位才能有所作为，施工管理，是可以有效提高整个施工进度的，绝对不会比技术性的岗位次要。”
邓科赞同地说：“你说得对。其实上次你问大家，以后的施工可能会越来越多依靠机械，越来越科学，我也在想，我将来能做啥子。能学会熟练操作一两样器械比较好，还是别的比较好。”
胡清越便笑道：“我想，将来的大型器械不止会越来越多，更新换代也会很快。要想一直能够熟练掌握，总也还是得不断学习提高的！”
“这个倒是不怕！你晓得的，以前是莫得机会学，现在有机会学了，哪个还怕多？”
“那……”胡清越故意逗他，“如果有一天，你头发胡子都白了，眼睛也看不清了，还叫你学习，你不会觉得很辛苦吗？”
“咋个会！”邓科丝毫不犹豫地回答，“以前我们那边的老年人爱说，人到这个世上走一趟，就是为了受苦的。我觉得不是这样。我觉得就是来学东西的。”
胡清越侧头看着他的方向，虽然明明什么都看不到，却还是单手托腮，靠在自己的膝盖上，一瞬都不想挪开目光，“那你要是不来修铁路，打算学什么呀？”
邓科嘿嘿一笑，“那我也不晓得。可能学修公路？”
他们聊天怕吵到依古莫，虽然已经刻意压低声音，但大家都坐得近，李大姐和张秀兰也听到了，闻言都笑了起来。
“学什么其实也倒是真不重要。”胡清越笑了一阵儿总结道：“我妈妈总喜欢跟我说，在学校里、工作里能学到的东西很多，在生活里能学到的东西也有很多，有的是知识，有的是智慧。知识易得，而智慧不易得。”
“哎呀，读书人讲话真的好听。”李大姐感叹道：“其实我都有点听不懂，但是就觉得很有道理！”
“嗯，我觉得是这样。比如什么时候该翻地，什么时候该下种，这就是经验、知识。而万一遇到收成不好，前面的那些努力都白费了，该怎么办，这就不只需要知识，还需要智慧。”胡清越想了想解释道：“我不知道我理解的对不对，但是我觉得，可能这也是要慢慢领悟的吧！”
几人正聊着，工友们陆续也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