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女工有些紧张地说:“我们村子里,没有人会说汉话。是有工作组去教我们的……我学的最好最快……我们那里的人都说,应该走出大山看看……我们这支的祖先是为了躲避战乱才躲进山里,现在战争早就结束了,外面的世界不同了……所以,我就出来了……”
“他们说得对!”胡清越笑道:“你看,你也跟我们相处了两天了,哪儿像是一有困难就丢下同伴的人,对不对?”
安抚好她的情绪,胡清越又有些犯愁。
“这雨越下越大,她这么一直发烧也不是个事儿,这可怎么办?”
“我先去外头弄点雨水,给她擦擦身子。”张秀兰想了想,摸索着从自己被刮破的衣服上扯了块布片下来,“原来我家孩子发烧,我们那里的郎中就是这样交代的。”
“那,咱们轮流去。”胡清越虽然看不清张秀兰在做什么,却也能听到撕开布料的声音,学着她的动作道:“这也没有能盛水的盆子,这样很快擦的布就便热了,咱们都去。”
“对,从这走到山洞外面再走回来也要好一会儿,咱们轮着去,刚好。”
年轻的女工听到她们一面商量着一面去扯自己的衣服,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
她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衣服,虽然在泥地里也被弄脏弄破,可她还是舍不得就这样扯烂的。毕竟这已经是她自己最好的衣服,就算这次因为要来工地,外面的领导还特意给她买了新衣服,她也舍不得穿。旧衣服更是缝补了好多次。
不只是她,大家的衣服都是补丁摞补丁,巴掌大一块布头都是好东西,更别说好好一件衣服要扯破了。她自己都舍不得,可是她们,为了自己却舍得。
听到她的抽泣声,胡清越忙说:“你一个人呆在这里会怕是不是?别怕,我们只先去两个人,不会让你一个人在这儿!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的名字很长,你们可以叫我依古莫。”
“这名字真好听!又特别!”胡清越由衷地赞叹了一句,弯下腰摸索着摸到她的手,安抚地捏了捏,“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嗯,谢谢你们!”
她们俩说着话的时候,李大姐和张秀兰已经一前一后走出去了。胡清越知道依古莫现在很不舒服,也没有与她多说话,只是摸索着找到点干草,把脚下这块地面上的碎石块踢开,铺好干草又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垫在草地上,才扶着依古莫躺下。
“你别靠在山壁上坐着了,躺一会儿才好休息。我垫了东西也没那么潮。”胡清越叹了口气,“是我们没有照顾好你,你的族人这么放心叫你出来跟着咱们施工队,咱们就该好好照顾你。”
“不是的。是我自己不该生病。”依古莫满是不安,“大家都没事……只有我这么娇气……我以前也没有这样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淋淋雨就生病了。”
“生病的原因很多的,或许是你不适应这里的气候饮食等等,都有可能。谁也不想生病,可是这是控制不了的,所以可千万别有思想包袱。你不知道吧,我才来工地的时候什么都不会,还拿着给大家喝的水去打扫卫生……”
胡清越低低地给她讲着自己才到工地时闹得那些笑话,依古莫听着也放松了许多。
张秀兰回来后,便赶紧把依古莫的衣袖裤脚都挽起来,然后帮她用湿布擦拭身体。胡清越也在一边帮忙。
这里面一点光线都没有,平时很容易完成的动作全都不得不摸黑完成,就变得困难重重。而且大家的衣服面料也不是特别能吸水的,擦不了多久就会变得温热。好在她们之前就商量好了,一个人在这里帮依古莫擦拭,另外两人就去外面用雨水再次把布弄湿。
路上太黑,胡清越一个人走着其实也是有点怕的,摸索着凸出的石壁,跌跌撞撞地来往于这段黑漆漆的路程,只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和心跳声,她不由得连呼吸都放轻了。
每次好不容易走到山洞口,看到外面传进来的光亮,都会长长地松口气,感觉自己心里那份压抑恐惧才会慢慢散去。
哪怕外面的天色也是灰暗无比的。
胡清越又一次走了出来,她已经不知道这是自己第几次出来了。深深吸一口带着水汽和泥土腥味儿,她也不敢多耽搁,赶紧探出大半个上身,在雨水里冲刷着手里的布头儿。
她们现在已经有经验了,布头不用拧干,就这样拿着一路走进去,水也就滴滴答答地流干了。如果拧干,就起不了什么作用了。
正在冲着,远处雨幕中突然走了个人影过来,见到胡清越,边靠近便扬声问:“你咋个出来了?在干啥子?身上都湿透了!”
这洞口太矮,她没法站在里面只把胳膊伸出来,而且上方岩壁也遮住了部分雨水,所以就只能这样弓腰探着大半个身体,难免被雨水淋湿。
胡清越自然马上就听出来是邓科回来了,他手里还拿着些砍下来的竹子。
胡清越就赶紧把依古莫生病的事情说了,满心懊恼,“都怪我,要是不把药丢了就好了!我带的药虽然不多,可是什么药都有的。肯定能应急了!”
邓科单手把她手里的布头接了过来,冲湿后又递给她,“走吧,先进去再说。你也莫光顾着别个,等会儿自己也病了才麻烦!”
胡清越叹了口气,“那小姑娘胆子小,还是彝族同胞,不太了解咱们。生病了吓得也不敢说,要不是我们无意间发现了,才是麻烦了。”
“也是我疏忽了。”邓科和胡清越一前一后进了山洞,因为他手里的竹竿太长,只能横着拿,便特意和胡清越拉开了一段距离,“出来的时候工长跟我说了她是少数民族的,刚刚出来参加工作,让我多留心照顾些。但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