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清越和李大姐大姐听到了,便又摸索着慢慢退了回来,也不知道先前坐在哪儿的,只能完全凭着感觉,随意地坐了下来。
“哎呀!”李大姐突然叫了起来,声音里满是惊吓。
“怎么了?”
“怎么了?”
张秀兰和胡清越几乎是同时惊叫出声。
“没事儿没事儿!”李大姐再开口,声音里带着笑,“我这一屁股坐灰堆边儿上了,吓我一跳,里头还烫手呢!”
她一面说着,一面拽住胡清越又往反方向挪了挪,“这黑乎乎的,真不行,我还以为咱俩又回刚才那地方了呢,谁知道还远着呢!”
“可不是么!”张秀兰也笑,“我刚才睡醒的时候一下子都弄不清楚来自己到底醒来没有,眼睛睁开闭上根本一回事!”
“也不知道还得在这儿呆多久!”胡清越叹了口气,“大家在工地上等不到咱们,应该也很着急。”
“今年这雨水也是够多的!”张秀兰也有点担心,“咱们吃得也不多……”
“我不怕你们笑我,”李大姐突然道:“我原来在钱家的时候,比在这儿还怕。就……怎么说呢,那屋里也不黑,可我心里是黑的。现在在这儿,但是我心里不黑,你们在,大家都在。我好像就知道自己不会有什么事儿,反正早晚都能出去。”
她说着就忍不住笑了,“我也说不好,这是打哪儿来的底气,明明外面雨都还没停,路都被淹了。”
“因为你现在有朋友,而且朋友还在身边;还有工作,你开始有奔头了。”胡清越笑道:“心里踏实,所以就有底气了呗!”
张秀兰也笑着故作调皮地打趣,“心里不黑,李大姐我看您都要会写诗了呢!”
几人正说笑着,又有人窸窸窣窣地走了进来。因为看不到是谁,张秀兰便问了一声儿。
有人带着哭音应了一声儿,原来是那个最年轻的女工回来了。
张秀兰有些疑惑,“你不是说要跟大家一起去帮忙?怎么自己回来了?”
那女工没吭声儿,只能听到她在走动,随后又是一阵动静,大概是把雨披脱了下来,最后好像才坐了下来,似乎距离大家都挺远的。
张秀兰以为她没听清,又问了一次。
“我觉得头晕,以为是在山洞里闷的。”小姑娘的声音都在颤抖,“可是出去走来走去的,晕得更厉害了!我,我好像发烧了!”
胡清越心里一阵紧张,最担心的事儿还是发生了。
“别急,我摸摸看。”张秀兰带过孩子,小孩子经常头疼脑热,所以她最有经验,闻言便起身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慢慢摸索着过去。
“别过来吧,万一给你们传染了怎么办?”一路上这小姑娘都没怎么说话。而且整个队伍里,只有她原本就是这边施工点儿的,是出发前临时被领导指派加入他们这个小队的,大家也就以为她是因为和大家伙儿都不熟,才显得腼腆。
这会儿她话说得稍微多一点,就能听出来,有些奇怪,却也说不清是哪里奇怪。
胡清越听着她的声音里都带着哭腔,还以为是因为情绪太激动,便忙安慰道:“别怕,你可能就是因为淋雨受凉才生病了。”
“那,那我也不能传染给你们!队里医生说了,得病要传染别人呢!”
“不怕,一个小感冒,就算是传染了也不用担心。何况,咱们现在都在这同一个山洞里,空气又不流通,我们要真是那么容易被传染,你坐那边和这里也没多大区别!”胡清越也拉着李大姐起身,跟着往过走。
山洞黑乎乎的,她们明明感觉到自己是跟着声音走的,可是走了好一会儿也没遇到任何人,才发现是走错了方向,只好又折回头。
这次倒是没走错,却和张秀兰撞在了一起,几个人差点儿一起摔下去。
“她发烧了!很烫手!”各人稳住自己,刚刚站稳,张秀兰就急急开口,“估计烧了好一会儿了!”
胡清越闻言也摸索着去触碰那个女工,也不知道是碰到了她哪里,就觉得手心滚烫,不由得便惊呼,“哎呀!这么烫!”
“那她肯定不是才开始发烧的,估计有好一会儿了,这可怎么办?”李大姐听了有些着急。
那生病的女工听了她们的对话,一下子哭出声,声音里满是惊惧,“你们、你们别把我扔下!我,我可以出去待着!”
胡清越等人听了都觉得有些茫然,全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说。
“这是都烧糊涂了?开始说胡话了?”李大姐猜测着。
“真的求求你们了……我去外面,我不连累大家……我阿莫跟我交代过的……”
听着动静,那女孩子好像挣扎着想起身,却没什么力气,又摔坐了回去。
胡清越这才反应过来,“小姑娘,你不是汉族人?”
那边一下子没了声音,像是连呼吸都给屏住了,隔着黑暗,都能感觉到那女工浓浓的惧意。
“我,我不是……”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她怯怯的回答。
“嗐,我说呢,听她说话,也不像!”李大姐好奇地问:“你是哪个族的?”
不等对方回答,胡清越便笑道:“我猜是彝族同胞呢!”
李大姐好奇地问:“你怎么知道?”
“她说的阿莫,应该就是彝族同胞叫妈妈。”胡清越解释了一句又放柔了声音,“你别紧张,我们不可能因为怕被你传染,就送你单独去外面的,更不可能把你一个人丢下。你是才出来参加工作吗?这一路上你应该也看到了,咱们同事间都是有什么困难也要互相帮助的,不会这样的!”
那小姑娘怯怯地说:“可是,我阿莫说,过去,你们那里,有生病的人,就会被集中起来,关起来,扔掉……”
她一着急,汉语就更加不流畅,甚至有些词不达意,胡清越却也听懂了。
“不是这样的。”她柔声道:“你误会了。可能是因为语言不通,你阿莫应该只会讲你们自己的语言,也听不懂我们说话,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