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科看着蛮牛看似信心十足,实则有些不安,蹲在那儿,不断地挪动着两只脚,像是怎么都找不到一个舒服合适的姿态般动来动去,便不由得笑着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你说你,那么大个人了,自己脑子里记得清清楚楚的事情,有啥子好犹豫的?就是这个样子!”邓科十分肯定地说:“一点儿都没错!”
蛮牛闻言看着地上那几根有些歪斜的线段咧开嘴笑了笑,突然又起身伸出只脚蹭了几下,不等大家反应过来,就又带着几分郑重地重新画了一次,将之前画的有些歪斜的线画的更整齐了些。
邓科有些哭笑不得,又拍了拍他,才解释道:“按照最早的设计,青石崖车站是平面布置为横列式三股道的会转点,当初也考虑到了因为地形特别复杂困难,仅设置安全线而无避难线,车站这里,中部的位置有一段长约80公尺的隧道,车站两端道岔及安全线都在隧道里,股道有效长度是560公尺,视线非常不好。”
邓科在蛮牛画的简易示意图上添添画画,“后来技术人员就发现在这样地势、地质复杂的困难山区,工程太过艰巨,三交会时可用行车组织解决在临战进行,该站不进行三交会,再把股道改为二股道,有效长可增加到700公尺。而且这个车站正位于宝秦段30%的长大坡道间,为了保障行车安全,必须增设避难线。”
“现在这个设计,是难找正线外设到发线一股,避难线在这里,下坡进站端,长180公尺,比设在出站端的隧道内经济又合理。”
“这个设计不光要考虑这些问题,还要同时兼顾使用不同的牵引机车的问题。最早的设计,都是考虑蒸汽机车牵引,后来又改为宝鸡秦岭段初期采用蒸汽机车牵引,很快就要过渡到后期电化;而石公坝、马角坝一线则不考虑后期电化。”
邓科叹了口气,流露出向往而钦佩的神色,“我听说,避难线设计是编制设计文件里最复杂难搞的问题之一,我们的设计人员经验资料都不足,又遇到这么复杂的地质等等情况,进行了很多次测算,修改了很多次设计方案,还参考学习了苏联专家的一些经验,才最终确定下来方案,就是现在大家都能看到的这样,正式通车运营后,也证明了这样的设计方案已经在现有条件下做到了最好。”
几人讨论了一番后各自回到宿舍,刚刚进门,邓科算了算时间,又转身出去找到车站的收发室。这段时间他和胡清越的通信都是寄到这里的,他估摸着这两天又该收到才对,可是连着看了几趟,都没收到,难免有些失落,又有点担心。
不过他倒是收到了妹妹邓兰写的一封信,看了看信封,邓科就有些诧异。邓兰自从和胡清越开始通信,就不肯给他写信了,邓科都已经有些习惯了,家里有什么事儿,邓兰都会跟胡清越絮絮叨叨地写信。邓兰跟他写信的时候,简明的很,跟胡清越却好像是有说不完的话,家里墙外开了几朵野花都能提上一嘴,偏偏胡清越还很有兴趣地问花儿是什么颜色的,这原本是让他没有办法理解的。
等他独自离开家,和胡清越分别两地之后,才能渐渐感受到。他也想事无巨细地问一问胡清越和渭阳的情况,问一问自家楼下那棵桂花树开花了没有,问一问渭阳那个托儿所里教室后头的大红花,渭阳得了几朵。胡清越像是能感受到他的心意,还未等他问,来信便越写越长,每次刚收到时,只隔着信封捏一捏那叠在一起厚厚的一叠,就觉得心里舒服极了。
奇怪的是,邓兰不仅给他写了信,摸起来也是格外的厚,邓科都不由得怀疑,这信也是写给胡清越的,填错了地址,才到了自己手里,不过看着信封上明明白白写着他的名字,他便知道,这是自己多想了。
看了一眼远处黑黢黢的山林,邓科等不及回宿舍,找了个路灯趁着亮光看了起来。刚一展开信,看了两行,邓科便紧紧皱眉。邓兰这次来信,一反常态,本来就令他诧异,结果一看信,更是顿时震惊了。
邓兰开门见山便说邓菊嫁了人,那厚厚的信纸写的都是邓菊出嫁当天的热闹场面,和邓菊自己的喜悦之情。邓科初看的时候,只觉得太过突然,再仔细看,便觉得异常。邓菊的年纪不算小了,在老家这个年纪还去读书的才是凤毛麟角,他们十里八乡的也就只有她一个。所以邓兰在信里面强调了好几次,说父母都觉得邓菊选择不再继续上学而是嫁人,也是很正常的。他们不反对这件事,但是似乎也没多么喜悦,只是完成任务般将这个女儿嫁了出去。
邓科越看越觉得不解,家里自己身为长子,常年不在家,剩下的弟弟妹妹们就是邓菊最大,为父母分担的最多,无论是家务还是地里的农活儿,都是她和潘秀英担着大头儿。父母对邓菊这个女儿也是有些愧疚的,所以后来当邓科提出让两个妹妹再回学校去读书,父母都没有表示反对,就是潘秀英,也只是嘴里嘀咕抱怨,但是从不真的阻拦,甚至说起来也有些骄傲的。现在邓菊突然不念书了要结婚,从邓兰的信来看,全家人就只有邓菊一个人高兴?
邓科翻来覆去把信看了好几次,想了又想,还是回到宿舍给胡清越写了封信,问她知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把信丢进邮筒的时候,他又突然想到,这次胡清越给他写信的日子似乎晚了,难道就是因为这件事儿?家里的事情她知道,却因为什么原因不好跟自己说?
邓科越琢磨越不放心,从认识的时候,他就觉得胡清越这人看着文文气气的样子,其实是个很有主见的人。能有什么事儿让胡清越这么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