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宝成铁路的工地上,出生、成长着许多的孩子。邓科和胡清越的长女,也诞生在这里。
在山区寒冷的隆冬时节胡清越产下了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对于这个新生命的到来,夫妻俩充满了喜悦的同时,又都有些无措。
胡清越自然不必说,作为从小娇养长大的家中独女,她根本没有任何这方面的经验。邓科倒是家中长子,可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面对这软软小小的婴儿,简直是手足无措。
幸而还有许多工友和家属们来帮忙。或许是因为胡清越天天在工地上;劳碌,体质不错,胎儿也不算太大的缘故,整个生产倒是十分顺利。
即便如此,也是足足疼了一整夜才顺利产下孩子。
原先住着的茅草工棚四处透风,好在邓科早有了些准备,在胡清越待产的时候便租下附近乡民的一间空房,又几番修补,好歹算是不透风雨。
这会儿胡清越还睡着,刚生下来的婴儿则被张秀兰抱在怀里,和她一起的,还有几个女工,都在惊喜地看着这刚刚诞生不久的孩子。
“你们看这孩子,长得跟她妈妈真像!”
“我看鼻子嘴巴像她爸爸!”
“皮肤这么白肯定是随娘了!”
“哎呀,这小衣服小被子可真好看!”
邓科一直傻笑着听他们议论,等听到这句,才赶紧补充,“这都是孩子外婆给寄来的!”
“哎呀,怪不得!北京寄来的,真是好看!”
大家围着热闹一番后渐渐散去,邓科看着在床上睡得香甜的母女俩面带微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家伙突然动了一下,接着就哭了起来。他想去抱,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抱。
“怎么了?”胡清越也醒来了,“尿了还是饿了?”
“都有可能。”邓科努力回想着刚才那些大嫂们教给他的育儿经,有些手忙脚乱地把包被打开,然后……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眼看着小小的婴儿把腿蜷缩起来,啼哭得更响亮,邓科的脑子里完全一片空白。
“哎呀,你这么敞着,孩子会感冒的!快点儿先给包上!”
“可是她尿湿了,这个……咋个换?又咋个包?”邓科急的汗都下来了。
“这……”胡清越坐起身来,看着小小的人儿也是手足无措。
“哟,孩子怎么一直在哭?”
房东大娘听到动静,快步走了进来。
“她一直哭,好像该换尿布,我们弄不好!”胡清越赶紧说:“被子打开就包不到一块儿去了!”
“哎呀!”房东大娘一边笑一边手脚麻利地帮他们把孩子收拾利索,又把襁褓放到胡清越怀里,教她怎么给孩子喂奶。
邓科能待在家里的时间有限,胡清越这里才刚刚生产完没多久,他就得回去工作。好在胡清越身体恢复的还不错,邻居和工友们也都十分热心,一有空就来帮着照料。
即便如此,胡清越还是不得不自己学着照顾孩子,也要承担生活里的许多琐事。这天邓科回家的时候,没见到胡清越,只看到自己的女儿在家里沉睡,被吓了一跳。
问了房东大娘才知道胡清越拜托她照看着孩子,自己去洗尿布了。
邓科忙跑到房后不远的小河边。天寒地冻,河面结了一层薄冰,要洗衣物都得先把表面的冰层砸开。
邓科赶到的时候,就见胡清越的一双手冻得通红,立即上前把她拽了起来。
“哪个要你来洗!我都说了等我回来洗!你咋个不听话!”
“我就是看你上班也够累的。”胡清越擦了擦手,哈着热气搓着手,“每天回来天都黑透了,早上天不亮又得起来……”
“那也不要你来洗!”邓科心疼地眼眶都红了,“你这不是等于再怪我没用吗?”
“我哪有,我不是看着大家都这样儿!你看这边的村民也好咱们工地上的女工家属也好,不都是坐着月子什么都要做,我就……”
“我不管别个咋样。你就是不得行!你还晓得你在坐月子!”邓科把胡清越赶了回去,不许她在河边上吹冷风,三两下把尿布洗完,才赶紧回去给胡清越做饭。
第二天等胡清越醒来的时候,发现家里多了个铁丝窝成的笼子般的东西。
“这是什么呀?”
“我看他们有人在用,照着样子做了一个,等到煮完饭,就把这个扣在灶台边上,尿布就很容易干了,你也就不用担心尿布不够用,自己偷偷跑去洗!”
这年头物资匮乏,他们给孩子准备的尿布已经算是多的,毕竟有胡清越家里补贴,小夫妻俩手头算是很宽裕的。工地上其余婴儿,能有几条大人们满是补丁的衣服做成的尿布就不错了,有些粗布做成的尿布能把孩子柔嫩的皮肤都给磨破。
前些天,胡清越就发现自己晒在外头的孩子的小衣服甚至是尿布都被偷了,过了两天又被偷偷还了回来。后来才听房东大娘说,是有人顺手牵羊,过后知道是修建铁道的工人家的,又给偷偷送了回来。
胡清越心里十分感慨,小偷小摸固然可恨,但也可想而知,对方家贫,又想给自己孩子更好点的生活才会这样做,便又觉得心酸。
跟邓科闲聊起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邓科也叹气,同时告诉她,已经通车的那部分地区,山区人民的生活已经开始有了很大的改善。
胡清越最爱听的就是这个,每每听他提起,就兴奋不已。其实在工地,有的女工因为种种原因,生过孩子后也休息不了太久的,像她这样能安安心心坐月子的已经是少数。不过她也没真的完全休息,一直在整理图纸笔记,只是没有往施工点跑,大家有什么问题也会跑来找她商量。
即便如此,胡清越还是满心牵挂着自己的工作,等孩子刚一满月,就迫不及待地返回了工地。
她学着工地上别的母亲的样子,用背带将小小的女儿包裹在里面,背在背上。家里听闻她怀孕生子,一次次地要来探望,都被她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