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清越快步冲到教室门口，气喘吁吁地伸手扒拉开堵着门看热闹的几个人。这几个人大多数是渭阳班级里同学的家长，转头见到是胡清越急着进门，便纷纷后退主动避让，有互相熟悉些的，还在互相交换眼神儿，脸上露出隐隐期待兴奋，目光挪到胡清越身上。
胡清越却根本没心思关注这些，冲进教室一眼看到渭阳，一颗高高悬起的心还没落地就又高高提起。渭阳一个人站在教室最后面，被班里的年轻老师护在身后，两人面前是个不高的老太太，这会儿却是浑身怒意勃发，手指都快戳到渭阳脸上去，老师张开双臂，费力地挡着她，左支右拙。一旁的几个老师和园长，也都忙得满头大汗，劝着拉着一男一女，或是哄着旁边被吓得哇哇大哭的孩子们。教室里这几个孩子，就只有渭阳没哭。但是也就只有渭阳的样子最狼狈——扎着的小辫子也散了一个，额头上有几道血印子，衣服扣子也少了一个，眼眶儿里包着一汪泪，硬是憋着嘴不让眼泪掉出来。
“渭阳，你这是怎么弄得？”胡清越看得心疼至极，蹲下身一把搂住孩子，仔细地看着她身上，仔细看看她额头上的血印，便马上明白，是被孩子的指甲给抓出来的。
“妈妈！”渭阳一看到她，眼泪一下子忍不住就落了下来，却狠狠地用袖口擦掉，怒视着前面那几个大人，大声说：“妈妈我不怕！你也别怕！”
“瞧瞧！这孩子到现在还觉着自己没错呢！”那老太太的手指头都快戳到渭阳的脸上去，“你就是这孩子的妈？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都是些什么人呐！”
胡清越没理她，只是低声安慰女儿。谁知那老太太倒是觉得胡清越心虚一般，嘴里骂得更加不干不净。胡清越反手便攥住她指指戳戳的手指头，狠狠一掰，那老太太顿时发出痛苦的哀嚎。
这一下倒是把旁边正闹腾的那一男一女都给镇住了，教室里反而一下子就诡异地安静下来，连正在大哭的那几个孩子都止住了哭声，只剩下那老太太的惨叫声在教室里回荡着。
“我没使多大劲，别叫了！”胡清越冷眼看了会儿，把渭阳护在自己身后，起身看着那老太太，“有事儿说事儿，你这么个几十岁的人了，要不是我今儿来得及时，不是老师护着，你还想对我女儿这么小一孩子动手？就凭这点，说出大天去，我今天就是掰断你手指头也说得过去！”
胡清越虽然清瘦苗条，但是身高不低，平时里见谁都是笑眯眯地，倒是不觉得。如今这么冷着声音板着脸，自然而然地便显露出知识分子的傲气和从小在优渥家境中养出来的气势，还有在工地上打磨出来的粗粝和誓死也要护着孩子的母亲本能，种种难以言说又相互矛盾的气质在她身上却又浑然一体，令人不由得便矮了几分似的。
“你，你这女儿先动手的！”旁边那男家长倒是先反应过来，回身把自己的儿子给拽了过来，往前一搡，拽起他手背上一道红印子，“你看看！你自己看看！这都是你女儿抓的！”
胡清越皱眉冷笑，“自己的孩子自己知道，就算是她先动手，你也得容我问个明白，问问她为什么动手。你们问过了没？就几个大人对着个小孩子刁难起来了！”
“可没有你这样做家长的！谁家孩子能这么护着！你讲不讲道理？”
“是谁不讲理？我怎么做家长也不用你们教，我自己心里有数！”胡清越的目光扫过众人，发现那几个孩子看渭阳的目光都是躲躲闪闪的，心里更有了底气，“你们要是觉得这事儿能先平心静气地沟通，咱们就沟通。要是还想不问缘由就欺负我女儿，那咱们就试试看！”
“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园长忙劝解：“你们看，都是一个班级的孩子家长，大家还是一个系统里的，有什么事儿不能慢慢谈呢？再说孩子们之间闹点儿矛盾，有点磕磕碰碰都是正常的，大家不用……”
“这事儿可不比别的！”那老太太止住了脚疼，满脸鄙夷地看着胡清越，又盛气凌人地指着园长，“我们家孩子可不跟这种破鞋的孩子待一个班！我们可害怕自己家孩子被带坏了！”
“你敢再说我妈坏话，我把你嘴扯烂！”渭阳立即大叫起来。
胡清越被这老太太嘴里不干不净的词儿给惊呆了，不等她回过神来，渭阳已经像一颗小炮弹般冲了过去，撞在了那老太太身上，给老太太撞得连连后退几步，被课桌绊了一下，结结实实摔在了地上。
刚才被胡清越掰手指她大呼小叫，多少有些夸大。可这会儿一撞一磕再一摔，才真是伤在实处了，却是疼得直抽冷气，叫唤不出来。
旁边那男家长忙伸手去拽老太太，那女家长却是阴阳怪气地说：“哟，这个小妮子真凶啊！你还不知道呢吧，你妈肚子里都有个小野种了！这一转眼啊，你可就要多个来历不明的弟弟咯！到时候看你还横的起来不？”
胡清越这才反应过来，问题是出在了哪里。前几天她觉得有些不适，去医院检查了一下才知道自己怀孕了。但是因为日子还浅了，并没对任何人说。惊喜若狂之余，原本第一时间想写信告诉丈夫，犹豫了一下都给忍住了。失去二女儿带给她的伤痛太大，哪怕她从来没有提过，但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哪怕她从不迷信，但是因为无意间听人说过怀孕的日子太早说了对胎儿不好，也不由得有些担心，把这消息瞒得死死地。
胡清越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心知这些闲话从何而来了。那天晚上邓科回来过的事情并没有旁人知晓，在别人看来，邓科离开家都那么久了，她这身孕可不是来得不干不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