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纱帐内一道模糊的人影若隐若现,殿下方站着两排穿红衣的女子。
宿鹿走进大殿,两旁的红衣女子见状忙屈膝行礼,宿鹿微微颔首后看向红纱中坐着的坊主。
“下去吧!”女子轻声吩咐道,红衣女子们整齐地屈膝行礼后退了下去。
等到殿内的人全部退下后,宿鹿单膝跪下抬手行礼道:“坊主!”
“如何?”纱帐后的女子问道。
“没有消息。”宿鹿低头汇报道,听到纱帐内传出一声叹息,宿鹿忙说道:“但弟子带回一人,她可以找到。”
纱帐内的人未说话,宿鹿站起身走了出去,没一会儿再次走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黑衣女子。
浣枝一边打量着周围,一边朝着红纱帐抬手行了一礼。
“坊主,此人名叫浣枝,她会招魂术。”宿鹿说道。
纱帐内仍是安静,宿鹿看向浣枝点了点头,浣枝垂下头说道:“此术可探生死,但需要此人的贴身东西。”
宿鹿点点头说道:“坊主,弟子猜测您有,所以便将她带回了。”
纱帐外的纱帘翻滚了起来,浣枝皱起秀眉警惕地看着。
片刻后纱帐停了下来,宿鹿忙走上前去双手伸到纱帐外,一只白皙的手穿过纱帘放了一个东西到他手中。
宿鹿就这般捧着东西退了下来,直至退回开始的位置,浣枝瞥过眼看去,只见躺在宿鹿手中的是一块幼儿手掌大小的黑兽纹玉佩。
“条件是什么?”红纱帐内猝不及防地传出问话。
宿鹿闻言咽了咽口水看向浣枝的脸,浣枝轻轻勾了勾唇说道:“我要宿鹿跟着我一年,这一年内只替我办事。”
红纱帐内寂静了下来,宿鹿皱起眉头看着浣枝,这时纱帐内传出一连串愉悦的笑声。
宿鹿眉头也皱的更紧了,他觉得浣枝说的话肯定惹恼坊主了。
“宿鹿,你如何想的?”纱帐内问道。
宿鹿狠狠瞪了一眼浣枝后回道:“全凭坊主做主!”
“你的年纪倒是不小了。”纱帐内突然冒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浣枝皱了皱眉头刚想解释,纱帐内的女声继续说道:“浣枝姑娘,你的要求本坊主允了。”
宿鹿张了张嘴想说话但最终还是将玉佩递给浣枝后一声不吭地走到一旁站着。
浣枝握住手中的玉佩,抬头看向红纱帐,这玉佩明显被人长期把玩,她现在可以肯定这个坊主绝对和钟离辞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想罢,她掀开衣摆盘腿就地坐下,一边从腰间摸出手指长短的银针,朝着左手食指微微一戳,顷刻间指头便冒出血珠,她将冒着血珠的食指放到玉佩上画了起来,片刻后玉佩上便被画上一道复杂的符咒。
她敛起心神抬手将玉佩放到地上,双手放于膝上合上眼睛,嘴唇微微动了起来,被画了血符的玉佩就在这时也剧烈跳动起来。
浣枝的嘴唇越动越快,地上的玉佩也越发动荡不安,一道紫光从玉佩里射了出来,嘴唇也慢了下来,玉佩浑身散发出紫色光芒缓缓升高,直至停在浣枝的头顶不动。
浓雾中,紫光带着浣枝的视线快速穿过人群,两旁的人快速向后退去,速度突然缓慢了下来,她侧过脸看去,只见人群站着一个三四岁孩子。
这时速度再次快了起来,穿过无际的迷雾,只见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站在一片荒地中咧嘴笑着,紫光快速越过小男孩,浣枝忙回头看去,只见那小男孩也转过身继续朝她笑着,这时小男孩的笑容刹然消失,紧随着而来的便是双目血泪流淌,快速染红小男孩的脸颊。
浣枝回头看向前方,只见昏暗的街道上一个穿黑衣的男子被击飞了出,黑衣男子爬在地上一动不动,鲜血从他嘴里挤出来流淌一地,来不及反应,这一切快速倒退消失不见。
再次穿过迷雾便看见方才那名黑衣男子捂住胸口闭眼向后倒去,而他身后正是一望无际的黑色深渊。
自此便皆是黑暗,浣枝稳住呼吸缓缓睁开眼睛,头顶上的玉佩也落了下来砸到地上。
心口的剧烈动荡渐渐停下,浣枝刚呼出一口气就感觉心口一窒,一股刺痛从心口蔓延至全身。
宿鹿早发现她的不对劲,忙冲上来扶住了她。
浣枝脸色苍白地看向上方的红纱帐说道:“此人未死。”
红纱帐内并未传来回答,宿鹿忙看向红纱帐,片刻后里面才传出声音说道:“好好照顾浣枝姑娘。”
宿鹿点点头看向已经快要昏厥的浣枝,一抬手将她搂进怀中抱了起来快步朝外面走去。
脚步声渐渐远去,一双光脚缓缓走出红纱帐,直至走到玉佩旁边,一只白皙的手伸出捡起地上的玉佩……
穿着灰步长衫的男子背着包袱迈上台阶,抬眼看去脸色瞬间剧变,他回头看去只见身后不远处码头的一个只船已经行驶到河中央了,他忙挥手喊道:“船家,船家……”
那只船很快融入黑暗消失不见,男子见状握紧拳头狠狠锤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踌躇片刻后还是提步走上了街道。
街道上凌乱不堪,各家各户紧紧闭房门,屋内隐隐闪着光。
他一手攥紧包袱一手捏住衣角,走两步三回头,街道上仿似土匪入侵了一般杂乱。
这时,街道上钻出一阵阴凉的冷风,男子被惊,忙跑到一户家门口敲了起来,那冷风越来越大,男子面色惊恐猛烈地敲着门,而那户人家仍是没有反应。
冷风而过掀起地上的杂物,远处一户大户人家门口的红灯笼剧烈摇晃了起来,男子手脚并用朝着对面的门爬了过去,不管门敲得多响,门内始终没有反应。
男子沿途跑过,那冷风紧紧跟随,直到扑到那挂着灯笼的红门前,男子抬手刚敲了两下,里面就传出女声问道:“是谁?”
男子忙喊道:“姑娘,救命啊,外面有鬼!”
冷风迎面而来,男子睁大双眼慌忙急敲着门,这时他身后的门嘎吱一声打开了,男子顾不及看手脚并用逃进了屋。
等他爬在地上理顺呼吸抬头看去,只见院子里站着一群长相美艳的女子,他忙回头看去,红门已经关上,方才开门的是一位粉衣女子,男子愣愣地看着女子朝他走来。
“官人?”女子伸手扶起男子,男子茫然地跟着她站起了身子,院子里的那群女人也涌了过来。
还未靠近便感觉香味扑面而来,男子目光呆滞任由女子们拉着他进了正厅。
厅内装潢富丽堂皇,地上铺着长长的红毯,木柱上贴着喜字,男子随着女子一步步走过红毯坐到了一旁的桌前。
“这是干嘛?”男子看向对面空旷的桌椅问道。
“府中今日办喜事,官人真是好福气。”粉衣女子轻轻抚摸着男子的手臂回道。
男子愣愣地点点头,这时一个弯腰驼背的老太太走了进来,直直走到上座坐下。
老太太刚坐下,主厅门口又出现握着结发红绸穿着红装的两个新人,新娘红装盖头,新郎双目无神地看着前方。
新人先在门口跪下磕了一个头后才起身进了厅内,两人走到老太太跟前,这时从后厅绕出一个穿着暗红绸面长衫的八九岁男孩,那孩子站在新人面前轻轻唱道:“凡间两人随,幽冥双魂并,两位新人举案齐眉,天赐良缘……”
语毕,小孩提高声调喊道:“一拜天地。”
两人转过身朝着门外的天地跪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
新郎握着结发转过身朝着上座的老太太跪了下去,新娘亦是如此,可那动作却比新郎灵活了不知多少。
“夫妻对拜。”
两人又转过身相对着跪了下去。
“礼成!”小孩扯着嗓子喊完最后一句话。
新郎僵硬地爬起身子如同木偶一般牵着新娘缓慢走出了厅房,老太太也站起了身,那小孩忙上前扶住老太太,随后搀扶着老太太一起走出了厅房,这场毫无喜气的婚礼也就结束了。
男子仍是木讷地直视着前方不言不语,那粉衣女子面露娇羞俯身到男子耳边问道:“官人可是有些累了?”
男子点点头合上眼睛,一阵天旋地转后砸到了地上。
再次睁眼看去仍是一片红,耳边传来幼稚的声音唱着什么,恍惚过后他抬眼看去,只见对面正站着一个盖着头的女子,他穿着喜服握着结发。
“一拜天地。”耳边传来声音。
他转过身跟着旁边女子的动作跪了下去,再次抬头看去只见左侧旁的椅子上坐着一个灰布长衫背着包袱的男人,那人面色苍白呆滞地看着他,他身旁还围绕一群女子。
“二拜高堂。”耳旁再次响起声音,他撑起身子转过去再次跪拜了下去。
“夫妻对拜!”
他侧过身对着盖着头的女子跪拜下去,耳边那道声音也再次喊道:“礼成。”
他站起身牵着女子一步步朝外面走去,路过那男子身旁也看清了男子的相貌,只感觉十分熟悉。
一步一步,他走出厅房朝着一边转去,身后的新娘垂头握着手中的结发跟着他。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的走廊仿佛没有尽头一般,新娘仍是一声不吭地跟在身后。
也不知为何,他停下脚步咧嘴笑了起来,身后的新娘走上前挽住他胳膊带着他继续向前走……直至隐如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