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民室内一片欢笑,只因乐卿终于清醒了,他此时还有些孱弱,靠在床边与旁边的师弟们说着笑,只见门口慢腾腾挪进一道人影站在最后。
乐卿一扫眼便瞥见了,刚想招呼两句,就看见两边弟子挪开后,显出来的人正是墨拂笙。
其他人纷纷面带不悦,这些日子天天来,结果又不是来看乐卿,逢人就问归鹤君,烦都烦死了!
“你是来看我的吗?”乐卿问道,他想下床结果被旁边师弟按住了。
“乐卿师兄,墨公子是来缠着归鹤君的,只是没找到归鹤君就来找你了,谁叫大师兄和二师兄都不理他呢!”人群一人说道。
闻言墨拂笙的脸色瞬间涨红,他的确是来找归鹤君的,谁叫他们都瞒着他,而灵渺峰他也进不去了,但……他也想看看乐卿怎么样了嘛。
乐卿也面带几分尴尬,本以为是来看他,没想到……
“你别站着啊,你坐。”乐卿只能招呼了一句,墨拂笙木讷地走了过去坐下,其他弟子只能让开身子,不过屋内气氛明显有些不舒服了,弟子们纷纷找借口溜走。
不一会儿房间内就只剩下乐卿和墨拂笙两人了,两人都有些尴尬,似是想开口说话但又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
“……你是问归鹤君吗?”乐卿问道,墨拂笙只能点了点头。
“我……刚醒……”乐卿指了指自己说道:“所以我不知道归鹤君在哪里。”
闻言墨拂笙只能站起身看了看外面尴尬地说道:“呃,我知道,我走了……”
“墨公子不知道归鹤君前些日子已经出发去永周了么?墨掌门没有告诉你?”一道声音响起,硬生生将墨拂笙的脚步拉停下。
乌川提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墨拂笙连忙行礼,只是行完礼后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能站在原地看着乌川长老走向乐卿。
“师父。”乐卿连忙起身行礼,乌川呵呵一笑将乐卿按坐下将食盒递给了他。
“这是你弱水师姐给你煲的汤,她不便前来探望你,只能托我带给你,你尝尝?”乌川说道,而乐卿看着墨拂笙站在哪里的手足无措的样子一时也有些尴尬。
“哦!”乌川也想起了还站在屋内的墨拂笙,他回头说道:“你走吧。”
墨拂笙松下一口气连忙行礼告辞道:“那乌川长老还有乐卿师兄,拂笙告辞了!”说罢转身就走,结果刚走到门口又被乌川给叫住了。
“你知道归鹤君喜欢什么样的人吗?”乌川摸了摸胡子问道,乐卿被自己师父这句话惊了一跳,但也不敢说什么只能看向墨拂笙。
墨拂笙神色茫然半天才反应过来乌川长老问了他什么,他下意识有些惊慌地摇了摇头。
“哦—”乌川长长叹出一口气说道,“但我知道归鹤君喜欢什么样的人!”
这句话就更加没头没脑了,乐卿皱起眉头刚想询问,乌川就扭头朝他呵斥道:“喝不喝?不喝就给我留着,别凉了!”乐卿忙端起汤喝了起来。
而墨拂笙也同样皱起了眉头,沉思了片刻后问道:“那归鹤君喜欢什么样的人?”
乌川头也不回地说道:“他不喜欢纠缠的人,因为这样的人不聪明!”
此话一出,墨拂笙心口如同被重击了一般,他失魂落魄的转身走出了房间,脑里一直回旋着“不喜欢纠缠、不聪明”等,路过弟子看见他神色都有些奇怪,但因本就不喜欢他所以并未上前搭话。
“师父……你明知道他喜欢缠着归鹤君,你这般说话岂不是让他很难受?”乐卿担忧地问道。
“你懂什么?”乌川一巴掌拍在乐卿的背后,险些让他没喘过气。
“等你以后有了喜欢的人就知道了。”乌川说道,“有时候这种纠缠的喜欢往往是最无用的!”
闻言乐卿脸庞一红嘟囔道:“师父你在说什么呢?我还小……”
“我说什么了?”乌川一脸认真地说道,“我说的是墨拂笙那小子,一点出息都没有,有时间跟在清池后面不会去提升自身能力吗?”
“啊?”乐卿只能低下头认真地喝起了汤,只是他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那日在客栈中遇见的那位遮着面只露出一双美眸的少女。
乌川还在数落着墨拂笙的种种不是,乐卿恍恍惚惚点着头答应着。
远处可见的城中看起来颇有些繁荣,不过都是些穿着人皮学人生活的妖邪。
缪君骑着马立于山坡上俯视着远处城中的动态,正是午时差点,而挂在天际上的太阳也散发出温暖的光。
只是一片死城中再温暖也感受不到活人的气息,渺君摩挲了手上的玉扳指,一手扯起缰绳,马儿扬起蹄子嘶叫一声后便奔向了树林中。
马蹄与石板撞击,明显有人骑着马进城了,但行走在街道中的众“人”丝毫没有避让的打算,仍是自顾自着做着事情。
“吁~”
缪君一把扯住缰绳止住了马儿的步伐,他看着街道上行动自如的“人”伸手转了一下拇指上的扳指。
片刻后,他一手攥紧缰绳双腿一夹喝道:“驾!”
雪白的马掀起蹄子便朝着人群中冲了过去,马背上的缪君脊梁挺直,稳稳坐着,唯有衣摆随着马儿的颠簸飘扬。
等快靠近人群的时候,缪君空出来的右手向前一伸,手指微微打开似要握住什么,一道道绿光闪过,所过之处那些“人”都被凭空切成几节。
残肢掉落到地上,淌出一淌淌乳白色的液体,人皮与雪白的肢体形成反差。
缪君骑着马冲过“人”群,他微侧过身子手扯住缰绳便让马儿调了个头,一把闪着绿光的长剑在“人”群中转了一圈后飞到缪君伸出的右手中。
他的右手握住青焰剑一个翻身稳稳地站在了地上,马儿踩了踩蹄子朝着一旁走去。
缪君就这般一手握住剑一手置于背后朝着还苟剩下的“人”走了过去。
那些“人”显然也意识此人不是好对付的,纷纷朝后退去,退着退着便只剩下了一张皮。
唯还有一名女子站在路中央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看样子有些吓傻了。
缪君单手收回了青焰剑,他身形一晃便到了女子面前,他抬手捏住了女子纤细的脖子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出现在此?”
宣幼急忙用手拍打着他的手,缪君也反应过来这女子身上没有妖邪的气息,他皱了皱眉松开了手,宣幼急忙大口呼吸才将气息调整了过来。
“缪君长老……我是上次和你说过话的宣幼。”宣幼抬起头看向缪君说道,“您还记得吗?在星重仙门的修炼场上,我见过您,当时还……”
话还没有说完,缪君便转过身走开了,只留下还捂着脖子站在原地的宣幼。
“速速滚出知春!”
缪君走到马旁翻身上马居高临下地看着还站在路中央的宣幼,手中微微用力,马儿便掀起蹄子朝着她奔去。
宣幼眼睁睁看着缪君骑着马与自己擦身而过,剩下的话也只能咽了下去。
她看着地上还残留着的人皮和智神残肢不由地打了一个寒颤,她扭脸看向缪君消失的方向歪歪头嘟囔道:“不让我跟着,我偏要跟着!”
夜,风声渐渐大了起来,空荡荡中的大厅中只坐在缪君一人。
他的面前放着一壶翠绿色花纹的酒袋,手中握着一盏晶莹剔透的三足杯,随着外面的风声他仰头饮下一杯,一滴酒珠从薄唇上滑落延着下颚滚过雪白的脖颈藏进衣襟中消失不见,他侧过脸看向大厅的雕花巨柱。
两旁的烛光烧得正旺,一道人影反射到柱子上,他并未说话而是抬手给杯子里又倒上了酒,一仰头又一杯酒倒进了口中。
嘎吱声传来,宣幼推开门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她将门关上后先在靠着门的桌子前坐了下来,而这过程中缪君始终未说话,她抿了抿唇给自己壮了壮胆又起身朝着缪君旁边的桌子坐了过去。
渺君除了饮酒始终不言不语,宣幼攥着自己的衣摆再次挪起屁股鼓足勇气坐到了缪君旁边。
风声不止,缪君仍是一杯杯酒倒进口中,始终没有留给宣幼一点眼神。
宣幼咬了咬唇大着胆子问道:“缪君长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回答她的是一片寂静,宣幼只能耸了耸肩膀在心里安慰自己。缪君长长老向来独来独往,性格清冷很正常。
“这什么酒,好喝吗?”玄幼再次问道。
缪君也终于将目光放到了她身上又扫了扫酒壶示意她自己尝。
宣幼压住心中的狂喜,她迟疑地伸出手拿过了酒袋,轻轻靠近一吸,一股清香扑面而来。
她抬眼看了看正看着自己的缪君长老,鼓起勇气举起酒袋往嘴中一灌,入口的感受远没有吸入鼻子的那么舒服,一股辛辣呛的她连连咳嗽,而缪君始终冷淡地看着她。
宣幼咳了半天才缓过神来,一时间双颊也通红了起来,她抬起袖子擦了擦嘴,拿着酒袋想给缪君的杯子倒酒,却没想到缪君拿杯子的手微微一侧,透亮的三足杯便滚落到地上碎了一地。
宣幼愣愣地看着地上的碎片有些不知所措,缪君正视着前方一手摩挲着玉扳指说道:“脏了。”
宣幼茫然地垂头看向地上的杯子有些不明白杯子怎么脏了,不是他自己在使用吗?
缪君显然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歧义,他“好心”解释道:“不是杯子脏了,而是酒袋脏了。”
宣幼这才反应过来,她看向自己手中的酒袋半天没反应过来,而缪君则仍是正视着前方面色清冷。
“我没有用嘴!”
宣幼倏然站起身才发现自己居然有些晕乎乎的,她单手扶住桌子朝着缪君靠近了些说道:“你是觉得我碰过,所以脏了?”
缪君也侧过脸看向宣幼的眼睛,不冷不淡回道:“是!”
“你……”宣幼借着脑海里那股晕乎乎的感觉一手就拍上缪君的肩膀。
缪君也快速移开,宣幼扑了一个空差点摔倒,她一手握住酒袋一手撑在板凳上看向已经站的很远的缪君,心中油然生出一股委屈。
“离我远些!”缪君说道。
宣幼呼出一口气举起酒袋撑起身子将酒全部灌进口中,片刻后酒袋中已经一滴不剩了,她晃了晃酒袋后将酒袋扔到桌子上一屁股坐了下去,她半垂着头嘟着嘴透露出不高兴。
缪君目光扫向一旁的桌子板凳,可以看到上面都盖着薄尘,他迟疑了片刻后还是走向了原来的位置坐下,而宣幼也还是开始的状态,似乎并没有其他动作。
缪君也放下心闭目休憩,外面的风声不知何时停了,还隐隐有月光照映进大厅里。
四周安静,除了宣幼略带粗重的呼吸再无他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