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殿中一如既往充斥着喧闹之意,其中唯有缪君和清池始终保持着沉默,最上方的玉椅又是空空如也,前些日子掌门擎苍再次入关修炼去了。
“依我看不如秋山长老出手镇压吧?一举两得!”冷阳说道,“既解救了民众又震慑了魔教,让他们看看我们的实力!”
此话一出旁边许多人也跟着点了点头,百里长歌面带几分不渝,但碍于身份并未说话,倒是乌川摸了摸胡须不重不轻地嘀咕道:“嘴张那么大也不怕吸进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清池微微勾了勾唇,乌川长老说话向来荤素不忌,只是冷阳掌门的话的确有些失了风度。
声音不大不小传遍了整个神明殿,冷阳顿感难堪,他只能忍住脾气问道:“那依乌川长老该如何办啊?”
他们不过都是些小门小派,与星重这般的大仙门比起来本就没有可比之言,现如今出现这等事情作为六大仙门中的首掌仙门理应出手解决,不然又如何配成为六大仙门首掌仙门!
“依我看就各仙门中派出一名长老吧!”乌川说道,“我们掌门刚刚入关去了,秋山长老要留下来处理门中琐事,不如我就代替秋山长老如何?”
冷阳皱起眉头刚想说话,结果乌川脸色立马顿悟般说道:“冷阳掌门可是觉的本长老的修为不够?”
“不……”冷阳刚想解释,乌川又再次接过了话茬说道:“哦……对了,你看我这记性,我都忘了儒道仙门根基尚浅,还没有合适的长老人选,抱歉抱歉。”
乌川虽语中带着歉意但却摇头晃脑一副惋惜之态。
此话彻底堵的冷阳无话可说,他只能面带气恼地侧过脸去不再说话。
一旁的宇文华想安慰几句但又碍于环境只能压下关切之心。
对于这场闹剧,秋山倒是不甚在意,他轻轻咳了声,众人的喧闹也再次停止,看着一双双望向他的眼睛,秋山说道:“这次我们星重就让清池去历练历练吧,至于其他仙门各看自愿!”
清池闻言看向秋山长老,秋山朝着微微点头,清池连忙起身朝着众人颔首行礼,旁边一众人也哑声了,毕竟归鹤君的实力摆在那里的,只是自家弟子又不像归鹤君这般出类拔萃,但若是仙门长老和掌门一同前往岂不是跌面。
清池这一举的确是难住了其他人,乌川见状直接嗤笑出声,没有实力还敢叫嚣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冷阳等人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归鹤君是打算去何地?”缪君侧过目光看向清池问道。
清池略微思考片刻后答道:“永周,上次前去我对永周情况已了解几分,这次前去想必会顺遂许多。”
缪君闻言点了点头,片刻后空气安静了下来,这时缪君突然站起身说道:“归鹤君前去永周,那我就去会会知春的智神!”说吧,他便提步离开了大殿,留下神色各异的众人,缪君这番行为无疑又将众人陷入了另一个境地,连京华大长老都主动请缨去知春了,他们再缩着岂不是让别人看了笑话。
众人相互对视了一圈后,人群也出现了主动请缨的声音。
秋山呵呵一笑与其他人相互攀谈了起来,唯有清池还若有所思的看着缪君离开的方向。
他知道缪君长老这是在为他解围,不过他本也未想那么多,他对永周的情况有所了解所以绝对不会袖手旁观,这也才会给大长老提出他要去永周的想法,只是没想到缪君长老居然会主动去知春。
“……归鹤君?”一道声音传来,清池循声看去正是墨羽阳掌门。
墨羽阳跟着他的目光扫了扫门口后笑道:“归鹤君此去永周肯定是异常凶险的,犬子资质虽比其他弟子稍差一些,若是能跟归鹤君去见识见识顺便帮衬一下也是好事,不知归鹤君是否能带犬子一同前去呢?”
清池微微皱起眉头,这让他如何回答,他这次是打算一人前往的,况且墨拂笙……
显然墨羽阳也看出他的不愿意,忙说道:“归鹤君不必为难,只是拂笙向来只和归鹤君亲近,所以……”
“那……”清池站起身刚想答应就被乌川打断了话语。
“清池是作为星重仙门弟子去永周除邪解救永周百姓的,不是去给你带孩子的!”乌川说道。
一时间众人看向清池和墨羽阳两人,墨羽阳脸上瞬间带上难堪,只能赔了赔笑朝着清池颔首后快步走出了神明殿。
清池有点无奈,他歪过头看向乌川,而乌川却毫不在意地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离开,清池无奈一笑也转身走了出去。
灯笼的火光晃晃悠悠,地上的影子也随着火光晃动,两旁的商铺突然打开了大门,里面人声鼎沸却不见人影,唯有晃动的影子昭示着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
钟离辞看着这如同皮影戏一般的场景,渐渐勾起唇角,真有意思!原来这变成新的鬼城了!
“丁卯年子月子亥时生人!”一道沙哑的声音在钟离辞身后响起。
钟离辞猝不及防险些被惊了一跳,他转身看去只见城门口外立着一名穿着灰色麻布长衫的老人,老人一手举着八卦幡帘,一手抱着一只黑猫。
“你说什么?”钟离辞不确定地问道。
老人举着幡朝着他走来,脚上的铃铛也晃动了起来发出铃音。
钟离辞目光扫向他的脚,挑了挑眉,这个老人好生奇怪!
“年轻人,我说你是丁卯年子月子亥时生人。”老人渐渐靠近,浑浊的眼珠上下扫视着钟离辞。
喵~
钟离辞看向他怀中的黑猫,漫不经心的神色也渐渐收敛了起来,他放下抱胸的手,一手攀上腰间的饮宴问道:“老人家算错了吧?我生辰并不是这个日子!”
老人看向他的手呵呵一笑说道:“年轻人煞气不要那么重哦,不然就只能留在这里和我作伴了!”
“那就不打扰老人家了!”钟离辞冷冷说道,说罢他便准备向城门口走去,老人却突然伸出举幡的手挡住了他去路。
“如何?”钟离辞问道,离得近些也看清了老人怀中的黑猫始终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这种不受他控制的诡异感太不舒服了,他不喜欢!他侧过身子准备绕过老人离开,却没想到老人再次伸手拦住了他。
“你走出去就再也回不来了!”老人一脸严肃地看着他说道,“这里的时辰已经和你进来的时辰不一样了!”
钟离辞终于将目光放到老人的眼睛上,双魂?还不是人的魂?
“我看你有缘,借你留宿一夜!”老人说罢便一步步朝着前方走去,似是很坚信钟离辞会跟着他。
钟离辞扭脸看向城门外黑漆一片的环境再看向老人的背影,铃音随着老人的步伐一步一响,地上晃动的影子也纷纷避让,他思考片刻后便跟了上去。
一路经过,便也看的清楚,两旁大门打开的酒肆、客栈、酒楼、布庄皆是空无一人,但那些晃动的影子,嬉笑怒骂的言语就如同真实存在一般。
钟离辞随着老人七拐八拐终于抵达了一处矮房。
老人推开门,一盏烛灯放在木桌上,两边是两间挂着蓝花布帘的房间,应该是厨室和寝室。
“你先坐会儿,我去给弄点吃食!”老人说道,还不待钟离辞拒绝便将手中的猫放到地上,将幡靠墙放着后进了厨室。
黑猫一跃跳向板凳看着钟离辞,柔柔地叫了一声。
钟离辞面带狐疑地打量着屋内,一边在木桌前的板凳上坐了下来。
桌上的烛光散发着一股熟悉的味道,他一直摸着饮宴的右手也松了下来,他感觉到了一种久违的温暖。
“喵~”
钟离辞看向一旁板凳上盯着他的黑猫,他感觉周围的环境都在后退,微一晃神,他甩了甩头侧过脸看去,只感觉周围一切的东西都变得大了些和……熟悉。
“阿离~”熟悉的声音传来,他感觉到一双粗糙的手抚到他的脸颊上用力揉了揉。
他抬头看去,一个浓眉大眼的穿着短打衣衫的男人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猜猜阿爹给我的小阿离准备了什么礼物了?”中年男人朝着他低头温柔问道。
心口传来一阵酸涩,他辞摇摇头,眼中蓄满了泪水,随着摇头的动作,眼泪滑落出来。
“哎哟,阿离怎么哭鼻子了?”男人连忙伸手擦了擦他的眼泪说道,“记得阿爹说过什么吗?阿离是男子汉不能再哭鼻子了。”
钟离辞慌忙伸手握住男人粗糙的手连连点头,男人嘿嘿一笑抽出手伸到背后从腰间摸出一个木头雕成的手掌大小的镂空球,男人拿着球晃了晃,立马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喜欢不?阿爹给你买的!”男人将球往钟离辞手中一塞便在旁边坐了下来。
钟离辞摸着球感受着真实的触感,他抬头看着男人宠爱的眼神再低头看着手中的球,球中镶嵌着一个铁铃铛,一晃就有声音。
视线渐渐模糊,他满脸湿意地抬头看向男人,他只看清男人的笑意凝固和关切,男人身后的屋帘被一只手掀开了,穿着一件旧翠绿长衫的女人端着一碗面朝着他走了过来。
“阿离,生辰快乐,吃长寿面咯……”
钟离辞攥紧手中的球,只是手中的触感渐渐变得虚无,他低头一看手中空空如也,他慌忙抬头看去只见木桌前放着一碗面条,老人站在一旁看着他。
钟离辞倏然站起身说道:“我不吃了,劳烦老人家给我找个地方休息吧!”
“过生辰怎么能不吃面呢?”老人说道,“你吃完这面也是舞象之年了,该是考虑成家了!”说罢,老人呵呵一笑丝毫不在意他难看的脸色。
“这不是我的生辰!”钟离辞一字一句确定道,“您算错了!”
老人摇摇头拿过墙边的幡说道:“你吃完就进那屋休息吧,我要出去巡夜守城了!”
钟离辞看向他指的房间没有说话,老人再次踏出了门,黑猫坐在板凳上舔舔毛后也一跃而下跟了上去。
钟离辞看着桌子上冒着热气的面条,片刻之后他朝着旁边的房间走去,一把掀开帘子进了屋里。
而那碗面就这般孤零零的被放在桌上冒着热气。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风袭来,地上的落叶被卷进屋里掉到钟离辞刚坐过的板凳上,一道欣长的背影凭空出现在板凳上。
容青伸出两根手指将那碗面条推远了些,他侧过脸神色不明地看向钟离辞进的那间房。
“呵,一点都没有小时候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