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姒柔没有想，这深宫内院，他们两个是怎么进来的，见到宋云舟的那一刻时，她才知道，原来自己不过也是个小女子而已，也是想要有依靠的。
她没有资格去怨怼那个懦弱的万姒柔，因为，那正是她自己，万姒柔没有办法再欺骗自己了。
与宋云舟相拥，万姒柔低声哭泣了起来，而宋云舟却是吓了个半死，万姒柔的嘴角有血，他又想安慰她，又得查看她的身体，又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以为你死了。”
“没，没有，我一直在宫里，李承恩将楚天昊想除掉我的事情及时告诉了我，所以，我们一直潜伏在暗处了。”
宋云舟也有些懊恼，分明早已经决定保护好她了，可是关键时候，自己还是不在她的身边，什么都要靠她自己，和以前一样，他还是什么也没有做到。
因为万姒柔的身边都是人，他竟然连接近她都做不到。
“对不起。”
宋云舟抱紧了万姒柔，垂下的眼眸里有难掩的悲伤。
下一步该怎么做？
他不知道。
“你杀了楚天昊，先别急着暴露，如果他们要你拿命偿还，那就拿我的命。”
宋云舟的手轻微地颤了颤，握住了万姒柔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心口处，说道：“这可能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好的事了。”
听了他的话，万姒柔反而没有开心起来，而是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你活着才是对我最好的事。”
这个笨蛋，从来没有想到过两全其美的办法，总是想着，用自伤的代价保全自己。
或许是急火烧心，万姒柔又突出了一口浊血，李承恩的眉心皱了皱，冷声问道：“解药吃了吗？”
“吃了。”
万姒柔嗤笑了一声，瞥了眼躺在床上的楚天昊，他已经死了，自己付出些代价又能如何呢？
“楚天昊必须是我杀的。”
万姒柔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神色阴狠：“我要他连名字都不能出现在过往里。”
如今姓楚的，可就只有她肚子里的这么一位了，万姒柔不相信，那些个老东西赶对她做些什么，毕竟这个孩子还没有出生呢。
“不，你就不怕他们监管你的生活，等到孩子生下，再对付你吗？”
万姒柔没有说话，而李承恩摇了摇头，说道：“不会，亓官青阳来了。”
“可他的身上也有楚氏皇族的血。”
“他又不承认。”
楚帝死了，楚天昊也死了，这天下，还有什么能让那人做他不想做的事情的人吗？
李承恩想，或许是有的，可是那人不会。
万生香早已对亓官青阳动情，这是他不得不接受的事情。
李承恩将宋云舟从地上拉了起来，说道：“新帝死，皇后登基，凤仪天下，称女武帝。”
宋云舟张了张嘴，有些说不出话来，李承恩也能理解他，毕竟数千年来，这片大陆上，从来没有出现过女人登基这件事。
可是万生香说这行，那就行。
李承恩愿意见证她所说的改革，愿意看看她所说的，即将出现的太平盛世。
李承恩摸了摸自己的配剑，说道：“臣会待在上京，隐匿暗处，替女武帝扫清一切不肯诚服之人。”
杀人这件事，对他早就成了家常便饭了？可是这一次不同，他是为了保护他们的梦想。
宋云舟见李承恩单膝跪下，他也想通了，万事都有可能，不去试一试，又怎么知道结果呢？
宋云舟跪了下来，对万姒柔臣服，低头道：“皇上万岁。”
他对他和万姒柔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亓官青阳和万生香进了京，听到丧钟鸣起，均松了一口气，他们与旁人紧张担忧的神情全然不同，是难以抑制的兴奋。
楚天昊死了，那么万姒柔就是成功了。
五堂主的毒药是精心研制过的，死相本来应该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之前会让人看不出来是因为中毒而死。
但是，这次因为他们心急了些，估计万姒柔杀楚天昊的事情瞒不过去，当下之急，便是赶到皇宫里去。
这日，路旁的行人，都看到了这来路不明的人，往皇宫里跑了去。
既然是变革，就少不了流血，他们不能被人拦住，所以，那些有别的心思的人，都亓官青阳他们一路斩杀。
而万姒柔那边，有李承恩和宋云舟护着，已然是足够的了。
上京城的皇宫乱了，可是皇宫外面，还是照常，百姓生活作息，与往日并无不同。
百里毅守着正宫门，而其余的，则有另外几位堂主守着，短短几个时辰，就让楚天昊的人，全部交代在里面了。
三日后，万姒柔在齐王亓官青阳的拥护下成了一代女帝，文武百官噤言，本来以为大燕朝要完了，结果发现，两位将军都没有死，依旧各司其职。
而李承恩，他被封了左丞相，在朝廷之上论事，不必再藏在幕后。
“李兄。”
李承恩站在城门之上，听到有人喊自己，回头一看，是李烨，他拱了拱手，想开口说些什么，可是却觉得有些奇怪。
李烨见他欲言又止，笑了起来：“在朝堂之上，见李兄侃侃而谈，怎么到这，就变得沉默寡言了起来。”
李承恩皱了皱眉，说道：“不太一样。”
他两都是姓李的，互相称呼起来，总是太奇怪了。
李烨很显然还不知道李承恩在纠结什么，看了眼远处的风景，说道：“人人都说上京城的风景是整个大燕最美的，其实，边疆才是。”
“李丞相，有朝一日，去边疆看看如何？”
李承恩点了点头，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他还能站在朝堂之上，他原本已经做好了准备，成为万姒柔的刀，为万生香护佑她，一生无恙，而他自己……
等老了的时候，能看到她们幸福就好。
他的前半生都蹉跎在皇宫里，但是后半生，总是有时间出去走走的，除了上京城，和锦官城，终有一日，他能找到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
到时候，五湖四海安康，他就会辞去官位，找一个地方，静心参悟。
“齐王妃也要走了，你不去见见她吗？”
李烨看着他古井无波，无欲无求的样子，不禁叹了一口气，真不知道的，还以为李承恩当真是清心寡欲的一个人，谁还能想到，他竟然是有喜欢的人呢？
只可惜，有缘无分呐。
李承恩微微愣了愣，说道：“我不想对她的名节造成影响。”
李烨推了推他，笑道：“得了吧，要是她在意那个，怎么可能光脚下地种田？”
“依照老祖宗的说法，那我们各个还不得娶她了吗？”
李烨的话还没说完，寒江雪就递到了脖子根，他慢慢地举起了手，讪讪道：“这，好汉饶命。”
李承恩收回了剑，李烨退了一步嘀咕道：“你为了她的名节，躲着不见她，她却去见了别人。”
“谁？”
“国师。”
说完，李烨挠了挠头：“不对，是前国师大人，听人讲，他不太行了，将继承人都选好了。”
“怎么会？国师不是不老不死的吗？”
“谁知道呢，突然就不行了。”
万生香的确去看花胜颜了，如今楚天昊已死，花胜颜的心愿也应该了却了。
她被司天监的两个小徒弟引到了内院，在那看见了花胜颜，他的心情看起来不错，还有心情赏景。
花胜颜的头发已经全白了，可是却不枯燥，只是万生香想，若是小阿娇在这肯定是要心疼哭的。
“花胜颜。”
闻声，花胜颜转过头，对万生香笑了笑，只是，万生香觉得他的眼睛有些奇怪。
“你看不见了？”
“是啊。”
花胜颜坐在廊檐下，雪白的头发与树枝上的白雪交相辉映，倒是一番美景。
万生香在他身边席地坐下，问道：“怎么弄的？”
“也没什么，就是总要舍弃一样，我用眼睛换了容貌而已，怕吓着你。”
万生香摇了摇头，她不信花胜颜的这种说法，让她猜的话，怕是花胜颜怕看到上京城因为自己的选择而生灵涂炭，所以宁愿封闭了眼睛，不去看，也就不用愧疚。
万生香微微笑道：“我们赢了，很完美。”
没有大规模的杀戮，没有战争，而是悄无声息地杀了楚天昊，逆天改命，甚至因为孩子的存在，这天空，到如今，还是一如往常的情景。
其实，楚天昊也不算什么，说到底，他也是天命之下的玩物，有人继承了他的天命，他就被天道舍弃了。
“等到柔儿熟悉了手上的事务，我和亓官青阳会回到西岩城去，替她守卫西边的地界，不让西域边国趁机而入。”
“算了吧，我看，你就是不想管理这朝政的事务，和别人打交道。”
“竟然被你发现了。”
“怎么样，要跟我们一起回西岩城吗？把最后的时间留给小阿娇怎么样？”
花胜颜摇了摇头，他将小阿娇交给万生香，就是怕自己死在她的面前，如今，他已经很满足了。
花胜颜朝万生香招了招手，等到万生香的气息靠近，他在她耳边说道：“你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说完，花胜颜的脑袋靠在了万生香的颈窝处，再没了声息。
万生香的眸子闪了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