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官青阳没有闪躲，勾唇微微笑了下，眸子里有散不开的温柔和宠溺，让万生香一点气也生不起来。
他骗自己是为了什么呢，万生香又不是不知道，正是因为她知道他所以拿亓官青阳一点办法也没有。
她嘴里说自己想当个废物，坐吃等死就行了，可是，她还是想替亓官青阳分担一点什么，不求多，但求可以。
可是，每次到这种事情，亓官青阳总会独自一人去承担，去搏命，她太害怕他在某处逝去，而自己却一无所知了。
从她选择不回去起，亓官青阳就是她的命，如果他死了，万生香真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或许，会走上传统大女主文路线，来一个黑化？
万生香笑了笑，其实这苗头也不是没有，在清河山庄破灭时，她就想抛弃一切，选择一条复仇的路。
现在，与那不同的是，虽然她也在复仇，可是却轻松太多太多了。
现在的重担都落在万姒柔身上，万生香的步伐渐渐停了下来，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一片雪花飘飘扬扬地落到了她手心中，稍纵即逝，立马就被手心里的温度化成了水。
我生在世，宛若蜉蝣，朝生暮死。
人本来就是这样，只知前尘，不知前路。
万生香心里升起了一个疑惑，她和亓官青阳都练了《万古长生诀》和《道心通天录》，那他们会长生吗？
之前他听花胜颜说，长生的机会其实很小，当年他和拜月教的那个老祖都是少有的天纵英才，这才得到了一个飞升，一个长生的结果。
而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她和亓官青阳修炼得太晚，估计是做不到那种程度了。
“怎么了？”
见到万生香停了下来，亓官青阳命其他人继续赶路，而自己飞身落到她身边，询问了一句。
万生香从愣神中醒来，摇了摇头，笑着说道：“走吧，别让李承恩在城里等的时间长了。”
“嗯。”
亓官青阳点了点头，的确，现在他们在路上耽搁的时间不能长，否则宫里发生了变故，他们来不及为万姒柔撑腰。
虽然她肚子里是楚天昊的孩子，但是，听李承恩说，貌似宫里有些对万姒柔不利的闲言碎语。
他们夫妻两，因为修炼，内力互溶，万生香算是沾了亓官青阳的好处，可是现在，优势却体现出来了。
跟着亓官青阳，万生香的轻功丝毫不落下乘，这漫天的飘雪犹如柳絮，而他两，如同春日衔泥的飞燕，一下子就回到了大部队里。
与这边不同，万姒柔的宫殿里很安静，透着一股奢靡。
宋云舟已经不知去向很久了，万姒柔依旧在等他，不管他会不会出现，会不会给自己一点消息，她都得做今天的事情。
可是，她想他陪着自己，那样，她之前不会像现在这样害怕。
“你也会害怕？”
“废话。”
万姒柔理了理衣袖，懒洋洋地躺在贵妃榻上，低声地自言自语。
她宫里的奴婢都知道，这位皇后娘娘的脾气不好惹，平日里也不爱跟她们讲话，所以，万姒柔要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她们是万万不敢靠近的。
随着楚天昊在皇位上待得越久，他对万姒柔的警惕也越来越低，尤其是万姒柔不爱打理他内宫的事务，也没有逾越，干涉他临幸别的女人。
万姒柔比前世乖顺了许多，但楚天昊觉得，她对自己的喜欢，也没有前世那么浓厚了，楚天昊觉得有些不甘。
可他也知道，说不定是因为自己将宋云舟送到她身边了，她才有了现在的改变。
楚天昊反应过来，他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他不得不承认，他现在有点后悔，想做点什么弥补一下万姒柔，想让她很上辈子一样，眼里只有自己。
可是，楚天昊明白，那或许不可能了。
“柔儿。”
万姒柔抬眸，眼中闪过了一丝厌恶，但很快，那丝厌恶就被遮掩住，为了防止楚天昊看出她的不对劲，她漫不经心地先看了一眼别处，再慢慢站起来，跟楚天昊行了个礼。
她的肚子大了，做什么事都不方便，楚天昊走过去，将他扶起来，两个人并肩走到了内室，远远看去，如同一对恩爱的夫妻。
与往常不一样，桌上的饭菜是等楚天昊来了才端上来的，因为他今天的事情多，并不能确定什么时候能来万姒柔这。
可是，这并不妨碍，这顿饭并不是在御膳房做的，而是她这宫里开的小灶，先前她去了一趟，做些手脚也容易许多。
万姒柔唯一不能放心的事就是，这毒药的药性，会不会受热影响，如果毒性不够，她的行动可就不仅仅是打草惊蛇了。
“陛下，臣妾做了个梦。”
“嗯？”
楚天昊夹了些菜放到万姒柔的碗中，还贴心地说了句：“多吃些，对身体好。”
万姒柔倒是有些说不下去了，她承认，如果楚天昊不是帝王，没有那些权谋计较，他会是一个好丈夫。
最起码，是明面上的好丈夫，如果是自己脑海里那个什么都不懂的自己，或许早已爱他爱得死心塌地了。
可是，万姒柔看到楚天昊，想到的就是红袖，添香，想到的就是小云朵，和熊熊燃烧着的清河山庄。
天空是红的，房子也是红的。
那些血流进了河里，将草木都沾上了罪恶的颜色。
楚天昊是个活着的恶魔。
万姒柔捏了捏手指，告诉自己，不要心软。
药不止下在了饭菜里，还下在了酒里，因为要保持酒的香醇，所以温度并不是很高。
万姒柔见他并不搭自己的话，自顾自地说道：“臣妾梦到，我们的孩子，长大以后，他叫我娘。”
“是吗？”
不知怎么地，楚天昊咳了一声，他前世对这个孩子多有亏欠，今生虽然想对他多做一些补偿，可终究还是什么也没有来得及做。
楚天昊有些心虚，都说孩子是转世来的债，他前世欠的债那么多，也不知道，这孩子，长大以后，对自己，会不会有那么孝顺。
还是像自己一样，巴不得自己的父皇死。
得到万姒柔的眼神，宫女将温好的热酒端了上来，酒味不是很烈，花香倒是很浓。
不难闻就是了。
只是，楚天昊闻着这花香，情不自禁地咳了几声，但他看自己的掌心，并没有血溢出。
难不成是自己的疑心病太重了？
抬眸瞥了一眼万姒柔，她的表情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楚天昊皱了皱眉，喉咙里还是不太舒服。
感觉，有什么东西卡在那一样。
万姒柔端过酒，给自己倒了一杯，又给楚天昊倒了一杯，软软地问道：“陛下是感染风寒了？”
“可得当心龙体。”
万姒柔捏住酒杯，碰到唇边的时候忽然顿了顿，皱眉道：“可惜了，臣妾忘了，怀孕是喝不得酒的。”
楚天昊了然地点了点头，他的喉咙还是不太舒服，又是咳了一声，万姒柔这才凑了过来，关切地问道：“陛下，要不喝一杯，暖暖身子？”
楚天昊犹豫了半晌，最终在她纯稚的目光下，将那杯酒一饮而尽。
这酒喝完了，楚天昊感觉的确如万姒柔所说，感觉身体暖了一些，喉咙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这酒微甜，不是那么辛辣，可是后劲却很足，是楚天昊喜欢的酒，难免的就多喝了几杯。
到了晚上，吃完饭后，他的脸色微醺，眼前出现了重影，他脑子里晕沉沉的，虽然感觉奇怪，但是却不知道哪里出问题。
直到他趴下，楚天昊才知道了，他的酒量，不该这么差才是。
等到宫女给楚天昊和她洗漱完毕之后，将楚天昊安置了下来，万姒柔将宫女遣退了出去。
她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发带，慢慢地走到了楚天昊的身前，看到他睁开了眼睛。
万姒柔的唇角，缓缓地流下了一点猩红的血迹，然后，对他露出了一个绝美的笑容。
“楚天昊，去死吧。”
楚天昊睁大了眼睛，他身上没有一点力气，而万姒柔现在看起来，就如同索命的厉鬼一样。
“你杀了我爹，杀了我娘，杀了红袖，添香，小云朵，烧了我的家。”
万姒柔就在他身边坐下，也不看他的神情了，继续说道：“之后，你还对宋云舟下手了。”
“既然你将他送到我的身边，又为什么要将他带走呢？”
“你是怎么折磨他的？”
万姒柔将自己头发上的丝带解下，那是宋云舟送给她的，在楚天昊的脖子上绕了一圈，俯身在楚天昊的耳边说道：“你的孩子不会出生了，我也要杀了他。”
万姒柔手上逐渐用力收紧，楚天昊的喉咙里发出了短暂急促的气音，可是很快，他就没有声音了。
楚天昊的手垂下，万姒柔朝天上看了一眼，喃喃道：“给我的天谴呢？”
她明明不想要这个孩子了，可是为什么，她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万姒柔没能等到所谓的天谴，而是等到了李承恩，他从外面踢门而入，身后跟着消失已久的宋云舟。
万姒柔的世界，突然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