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之后传来一道声音:“诶,陶公子,陶公子,你这是要上哪儿去啊,我话还没说完呢。怎么就走了呢。”
半日闲彼时不过是个小茶楼,每一桌之间以屏风相隔。
玄素只听得脑中“轰然”一声爆炸。心中升起不祥之感。
转过身,穿过那道屏风。
座位上正坐着位年轻公子哥,一脸莫名其妙。桌上有两杯茶,还冒着热气,显然,方才和这位公子哥对饮之人已然离去。
“方才跟你一起吃茶的,是哪位陶公子?”玄素望着那公子哥,问道。
“陶猎户家,陶然陶公子啊。”那公子一脸莫名其妙地答道。
玄素只觉得脚下踉跄,站立不稳。
这狐狸,今日此番不是来跟她谈和,却是奔着让她与陶然决裂的心思来的。
“所以呢?陶然误会了玄素,认为玄素是贪他们家的家传神器?从此与玄素有了嫌心,这才让那狐狸得了手?”公孙献坐在小亭中,湖光潋滟。一边与敖放下棋,一边听他讲故事。
敖放手拿棋子,似在沉呤:“是如此,也不尽然。”
“啧啧。”公孙献叹息:“五百年前的事,百晓生是如何得知的?”
“百晓生家世代说书,耳中听闻一些奇闻怪事,便会记录在册上。方才能与你讲的这么详细,也是因为,当时在场中的第四个人,也就是和陶然喝茶的公子,便是百晓生爷爷的爷爷。”
“那陶然竟没死?不仅没死,还活了五百年。”
“《山海经·海外西经》:白民之国在龙鱼北,白身披发。有乘黄,其状如狐,其背上有角,乘之寿二千岁。食之角不死。乘黄兽有两角,说来也是陶然幸运,玄素与乘黄兽有恩,所以将头上一角交给玄素报恩。陶然吃了这乘黄角,不仅命救回来了。长生不死。”
“哦。”公孙献恍然大悟:“既然如此,陶然又怎么会跑到梼杌的肚子中去了呢。”
“这些事,我都是后来听凤凰说的。”敖放缓缓道来:“凤凰与鹊山玄鸟一族素来交好,这其中辛秘,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听说鹊山长公主与南海三太子本有婚约,后来竟爱上了一个凡人,还剝了乘黄的角去救那凡人,鹊王大怒,将长公主抓回,这事吧,又不能传出去,毕竟玄素和言黎还有婚约在身。所以思来想去,鹊王决定就此揭过,于是,在给玄素疗伤的药中放了鬼草。”
“鬼草可忘忧,亦可忘情。情之深,忘之切。听说那药啊,还是玄嚣殿下亲自端给长公主服下的。”
玄素在鹊山中却无依靠,唯独与玄嚣交好,玄嚣虽贵为黄帝之子,却从未看轻过她,所以玄素对玄嚣向来信任,倒是没料到。却是她最信任的人。也背叛了她。
“也不能怪青阳殿下。玄素公主若能忘了那凡人,与鹊山,南海,都是幸事一件。只是没料到。”
只是没料到,五百年之后,这三人竟纠葛到了一起。
“那陶然,又是怎么回事?怎会跑到梼杌的肚子中去?”公孙献问道。
“玄素走时,将那射日弓留给了陶然,司音动他不得,又听闻蚩尤在寻十方神器的下落,于是就跑去告诉蚩尤,陶然手中有射日弓,蚩尤便派祝融将陶然捉来严刑拷打,没料到这个陶然看起来文质彬彬,却是个骨头硬的。十八般酷刑下来,反正也弄不死他,就这么生生地受着。祝融恼羞成怒,见问不出什么,便让梼杌吃了他,本以为陶然会就此松口,却没料到这厮宁愿被吃也不肯说出神器下落。”
公孙献啧啧称奇,叹道:“不亏是我表姐看上的男人。就是硬气。”
“噗。”敖放一口茶从口中喷出来。连忙用袖掩着擦干净。又继续道
:“五百年之后,黄帝派玄素下界寻找射日弓的下落,竟碰上了言黎,救出被困在梼杌肚子中的陶然。之后的故事,便是你我所听到的那般了。”
三人之间不知又闹出了什么纠葛,玄素竟将言黎的护心龙鳞扒拉了去救陶然。
“我那三太子大表夫,着实惨烈了些。”公孙献悠悠道,语气中止不住的是吃瓜后的满足。“不过你也知道的太多了吧。”不仅如此,还要对给她瓜的人点评一番。
敖放手中山河扇一展,悠然道:“混迹江湖,最重要的就是消息灵通。”
“所以我们现在所在三太子的梦境中,正处于五百年之后,三人相遇的时间段?这期间三人发生了什么我们也未可知。只知道结局是个悲剧。三太子昏迷不醒,南海与昆仑将有一战,系统给的任务是唤醒沉睡中的三太子。所以我们的目标就很明确了,就是趁这三人初遇,让这个悲剧变为喜剧。”
公孙献做出总结:“在这梦境中,撮合三太子和玄素,把陶素cp搞掰头后改组言素cp。如此一来,遂了言黎的意,也就皆大欢喜了。”
公孙献兴致勃勃,觉得自己这思路简直堪称完美。
敖放凝眉,道出自己心中所疑:“只是如此一来,三太子的梦境倒变成美梦了,就算醒了之后面对现实,还不是得知道自己被甩了。更是残酷。”
这倒成了个死结。终究是想不出解决之道来。只得大叹,叹她这大表姐做的实在不是人事。渣得实在没天没理。惹出这么个烂摊子,还得她们来收。
“虽然我不赞同你,但是我觉得你这个思路是对的,现在当务之急是将言黎给唤醒,至于唤醒后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就不在你我考虑范围了。”
两人达成一致后。决定先去往越桑城王宫,现下,得看看这三人走到什么进度了。
越桑城王宫,地牢中。
越桑城的地牢在地底下,分了八层。每一级重犯会根据其凶猛程度划分到不同的地牢,第八层,乃是穷凶极恶之徒所在。就在前两日,这第八层地牢,迎来了他新的客人。
公孙献和敖放化作小兵,身着青铠,腰负长刀,两人相视一笑,向那地牢深处走去。
越往里走,越加阴暗潮湿。牢笼也越加坚固,走着走着,突然有一头凶兽窜出,对着公孙献大吼,锋利的爪不停摇晃着铁栏杆,仿佛下一秒,就要冲破桎梏冲出来,直吓得人心惊胆战。
公孙献吓得拍了拍小心脏,心道,这才第六层,就如此惊心动魄了,那越桑城城主竟将陶然关到第八层,未免有些大材小用。
两人赶到的时候,却见玄素与陶然正在叙旧。
玄素倒是没变,一如初进梦境时那般清冷孤傲,英姿飒爽,一袭枣红色劲装。腰负长剑。
相比之下,陶然就惨多了。
垢头陋面,那头发长达腰际,一根接着一根得,硬的像藤条。满头的长发将面容遮住,看不清容貌,只露出一只眼睛,直直的将你盯着。四肢被铁链绑在柱子上,身上的衣服都破烂成抹布了,这儿一个洞那儿一个洞的。
“你究竟是谁?”玄素开口问道。
等等,为什么这么问?公孙献内心咯噔一声,莫非玄素将陶然认出来了?又转过身瞧着陶然那邋遢样。
不可能吧,这都能认出来?
陶然下一句话,便证明是公孙献多想了。
“姑娘,我一早便告诉过你,我不是妖怪,更不是那梼杌的化身,我虽在那头妖兽的肚子中活了五百年,可我真真实实,是个凡人啊。”
声音掷地有声,听起来倒是像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
“凡人?”玄素显然不信,冷笑一声:“一个凡人,能在梼杌的肚子中活五百年?”
公孙献和敖放静静地站立在一旁,守在天牢门口,听了这话,颇有些无语。
姐妹,他当真只是个凡人啊,只是为何会活这么久,还不是拜你所赐。
“不仅如此,你还刀枪不入,方才我对你动用十八种酷刑,打过之后,你的伤口竟会迅速愈合,你告诉我,这是凡人能做到的?”
陶然不说话了,似在沉思,不用想也知道陶然在想什么。
陶然定是认出了玄素,大约是在疑惑玄素为何没将他认出来。
“不过。”玄素话锋一转,走到陶然身边,用鼻子嗅了嗅,疑惑道:“不过在你身上,我却未感受到妖气,奇怪。”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少年时有奇遇,得长生不死之身,所以才能在梼杌肚子中活了几百年。姑娘也不是凡人,想必对于这些奇闻,也是见怪不怪了吧。”
玄素颔首,淡然道:“本姑娘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越桑城城主对你不放心。怕你是那妖兽梼杌的化身,你若说你是人类,需得说出理由,让城主放心。”
陶然心道,不放心是假,只怕是觊觎他那长生不死之身。他若不说,恐怕又是在这越桑城地牢中再关个几百年,他若说了,定会给那乘黄兽招来杀生之祸。
“那好,你既然不说,我们换一个问题。”玄素继续问道:“你说你一介凡人,为何惹上了那妖兽,又是为何会跑到梼杌肚子中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