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玄素才知晓。狐狸所说的，兵不血刃也能将他们置于死地的方法。那时，玄素尚年轻，尚且不知道，流言亦可杀人与无形。
三个月之内，陶家接连死了五余人，连陶老爷都未幸免。有流言传出，柢山有妖怪作祟。
流言纷纷指向了玄素。
这人不知从何而来，又要去何处，有着绝世的容貌，自她来了陶家，陶家接二连三地出现命案，岂不就是书中勾魂摄魄的妖精吗？
流言不知从何时开始传来，又不知是何处传来。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和陶然一同出去，周围人皆投来异样的神色。目光中，带着恐惧，害怕。
流言酝酿了一个星期，最后轰然引爆。
邻村是小芳死了。
尸体是在她家中发现的，死法与陶家人如出一辙。
那日，柢山的村民们将陶家团团围住，要求陶然交出玄素。
丫鬟匆匆来报，玄素才知事情已经演变到如此严重了。
据说，越桑城来了位法力无边的天师，村长告诉了那天师最近柢山发生的事，天师掐指一算。这柢山中竟是有妖邪作祟，而那妖邪所在之地，正是陶家。
答案昭然若揭，那陶府中的妖怪，就是玄素。村民们已然明了。
玄素走出门，便见到了陶然，此时的陶然一身白衣守孝，脸上满是疲惫，极力劝说将陶府团团围住的村民。
“大家听我说，我家娘子绝不是妖。大家不要相信外人的片面之词。我爹的死，与我娘子无关，那天我爹死的时候，娘子便是同我在一起的……”
陶然在那边跟人费力地解释，愤怒的村民却是不听。
“既然你说你娘子不是妖，为何不肯让张天师一验。”
“你定是被那妖怪蛊惑了。”
陶然还在那边同乡民们讲道理。七嘴八舌的，只听得闹哄哄一片，哪里听得清他们到底在吵什么。
真是个蠢书生。玄素心道。
“好，验就验。”正吵闹间，一道声音从陶然身后传来，陶然身子僵了僵，转过身，却见玄素不知何时竟站在了身后。
我本就不是什么妖怪，鹊山神鸟一族，怎能与妖魔鬼怪相提并论。
昆仑神族，若不是自己自愿显出真身，是绝不可能被人打回原形的。神族本就是这天道最强的存在。
“好，姑娘好魄力。”一道声音从村民身后传来，村民们齐齐给那人让出道，尊敬的喊道：张天师。
却见那人一身道袍道貌岸然。不怀好意的笑着，看向玄素。
玄素看到来人，却是慌了。
这人，哪里是什么张天师，分明是那狐妖司音！
那狐妖却道：“姑娘怎的这般神色，莫非是怕了？”
可恶，如此一来，自己便不能使用法术。
司音设下法阵，摆下法坛。
司音手持长剑，望着玄素和陶然，眼中的杀意简直恨不得将之淹没。仿佛在说：终于让我逮着了。
自然是不能反抗，玄素被缚仙绳捆在法阵中央，陶然在旁一脸担忧之色。若是反抗，就落实了“妖怪”这一罪名。而那司音是天师，世人自然都站在他那边的。
玄素被缚着，动弹不得。而那狐狸手里拿着那青剑，装模作样地作法。
哪里是在作法！他分明要当着众目睽睽的面，杀了玄素！轻则。也可逼显形，落实那妖怪之名。
司音催动着阵法，玄素只得强撑着，才不至于显露原形、
真是可笑。天上的神仙被认作成妖怪。
无妨，纵使自己被缚，虽同为神族，凭这狐狸的修为，尚且不能逼出她原型。不过就是接他几剑。
不对！
却见那狐狸眼中阴霾一闪而过，原本要朝着玄素刺来，却突地换了个方向。那剑，竟是直朝陶然刺去。
这狐狸，诡计多端，竟是打的这般主意。
顾不得这么多了。
玄素凝聚内力，变为原型，挣脱了束缚，化作一缕青烟，在千钧一发之时，一把抓住陶然，这才将那剑气躲了过去。
剑气被震碎，司音被震倒在地，却颇为得意，站起身，对着周围人道：“大家都看到了吧，这女人，果然是妖怪。”
“妖……妖怪啊！！！”人群之中不知是谁一声大喊，接着，又是一阵惊慌失措。
就连陶然，看着她的时候，神色之中都带着惊恐。
是了，方才为了救陶然，自己变作了原型，可不就是一只七色玄鸟吗。玄素连忙变回人形，挡在陶然身前。
这一下，底下的村民更是急了。
“天师，天师大人，杀了她，杀了她啊。”村长上前抓住司音的手，惊慌失措道。
“你，你当真……是……”陶然望着玄素，那句妖怪还未说出口。却见玄素转过头来，眼神真挚，道了句：“对不起。”
这是个死局，她今日若是不站出来，陶然必死，若是站出来了，以后就没法再陶然身边光明正大地保护陶然了。
“杀了她，杀了她。”底下的村名却是红了眼。认定了她便是元凶。欲将她就地正法、
“大家听我说。”陶然此时又站了出来。
“就算我娘子是妖怪，她也是个好妖，她从未害过我，也从未想过害我陶家，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玄素被陶然的天真给逗乐了，眼下这些人哪里听得进去他说话。
眼见着那些愚民就要朝自己扑来，玄素对陶然低声道：“我先走了，你。你切记好好保护自己，我不在身边，那弓不能离手。”
说罢，又化作玄鸟，向那九重天飞去。
直到那金色的玄鸟飞出观尘镜之外，公孙献看着镜中所经历之事啧啧称奇。
“我看懂了，大概就是，我那渣表姐，一边同南海三太子定了亲，却转过身嫁给了一届凡人，然后为了神器射日弓，将自己给卖了的故事。”
“原来玄素与那射日弓还有这等渊源。诶，不对啊。”似是想到了什么，公孙献道：“这镜中所记录之事，乃是五百年，按理说，这射日弓早在五百年前就在玄素手中了啊。那为什么前些日子，黄帝还派玄素去寻那射日弓呢。”
敖放意味深长地笑道：“你别急，故事还没完呢。”
观尘镜中，画面一转。
陶然满身是血地倒在玄素怀中，已是奄奄一息。玄素抱着陶然，已然哭成了个泪人。
这这这？
公孙献看着观尘镜中场景。怎么一下子跳跃地这么快？我错过了什么剧情吗？
却见刚才那画面一闪，观尘镜一片昏暗。
公孙献望着敖放，满脸疑惑。这是怎么回事？
“别这么看着我。”敖放轻咳两声：“我只看到了这么多，后面的故事，也是那百晓生告诉我的了。那百晓生，也是从他爷爷的爷爷本子中记录，得知的这事，我可以讲给你听。”
那日玄素的身份被司音当众揭穿，自那之后，便一直在暗中保护陶然。
如此一来，那狐狸想对陶然下手，也找不到机会。
于是，狐狸便打算劝说玄素。
就约在半日闲中。
彼时的半日闲，也是一间茶楼，却不似如今这般人声鼎沸。
玄素走进茶楼，在店小二的带领下来到了阁楼。司音就坐在那儿，正悠闲得饮茶。见玄素向她走来，连忙热情招呼。
黄鼠狼给鸡拜年，也不知这狐狸安的什么心。
玄素一坐下，司音便客套道：“之前不知姑娘便是鹊山的长公主殿下，多有得罪，还请姑娘勿怪。”
莫非，这厮今天是来求和的？
不至于啊，她虽然是鹊山的长公主，但还没到能让他畏惧地忘记家仇之痛。
司音斟了一杯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玄素坐下生，看着自己身前的茶杯，心道也不知这里面有没有毒。
“对了。”司音似是有意地提到：“听闻长公主殿下与南海的三太子殿下早有婚约，算下来，还有六百年了。”
玄素拿着杯子的手一颤，这狐狸莫非是想借此事威胁她？
果然，司音下一句便道：“只是不知，玄素公主嫁于凡人这件事，三太子是否得知。南海龙族素来倨傲，若是……”
“你今日是来唠家常的吗？”玄素的言语颇有不善：“九尾狐族果真是在人间待久了，竟学那些凡间的八婆，没事就唠叨别人家里长家里短的。”
“噗。”见到玄素生气，司音更是得逞般，还不忘浇两把油：“公主殿下这是恼羞成怒了？想来，三太子定不知此事。不过就算知道，想必三太子也定不会怪罪公主的。”
司音话风一转：“毕竟，公主这一遭，可是为了那神器射日弓。想来太子殿下也会谅解。”
玄素微微蹙眉，这人在说什么胡话？
“狐狸，你什么意思？”
“哦？”司音讶然道：“难不成，那老匹夫不是以射日弓为交换，让你做他儿媳，护他儿子周全？公主只需回答，是或，不是。”
陶伯父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是，但是……”
玄素话还未说完，司音便接了过去。
“那就对了。”司音嘴边扬起一笑，说道：“既然公主殿下已得射日弓，不如与我做个交易？你若不再护着那个凡人，我就当从未知晓公主与那凡人的事，当然，太子殿下也不会知晓，六百年之后，你如偿嫁入南海。成为南海太子妃，身份尊贵。”
这狐狸，竟是在威胁她。
玄素怒不可遏，蹭得一声站起，却不料对上狐狸那双狡黠的眼。
不对，这狐狸若真是来找她谈判的，是不会如此咄咄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