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你从来没见过吗?”楚辞问道。
“没……没有,我不知道……别再问我了……”嫣然猛然抱住头,捂住耳朵,竟失声痛哭起来。
可能着实被吓着了。
看着也再问不出个什么,程千就让人送嫣然回去休息,又派了手下人去官府报官,请仵作来验尸。
因承宇阁和绛洲官府打过不少交道,衙门不一会就派了捕快景陌来了。
景陌本是锦衣卫出身,但不知为何在前年忽然辞了锦衣卫,只来到绛洲做了个小小捕快。要知道那锦衣卫可是皇上身边的香饽饽,能进锦衣卫,基本前途无量,当他人觉得景陌万分可惜时,他却在这小小捕快职位上乐得快活,偶尔查查案子,其余时间就花天酒地,这绛洲的美酒基本都被他尝遍了。
楚辞对这人有所了解是因为他前年绛洲发生了一起连环虐杀案,死者死状极惨,震惊江湖,此事连当今皇上也震惊了,派了伍佰来此地协助衙门办案,最后通过蛛丝马迹抓住凶手,他也名声大震。立了大功,又是出身高贵的锦衣卫,他回到京城皇帝自然会提拔他,但他却放弃了这大好机会,竟然辞了锦衣卫一职,也是人心难测,没人知道景陌是怎样想的。
本以为这性情豪放的捕快是个五大三粗、生性洒脱的莽汉,在他走进来的时候,却让楚辞吃了一惊。
这是个长相文秀的青年男子,看着一股书生气,拿着秀春刀的手指骨分明,分明是执笔的手,握着玄青色的刀显得十分违和。
“阁主,又见面了。”景陌向程千抱拳。似有似无地眼神扫过楚辞,他偏过脸瞬间,楚辞注意到他的右脸有一处肤色格外暗淡,就仿佛贴上了什么东西。
“景大人。”程千回礼,“死者是清峰剑山的长老沈牧,他喝的茶杯下了毒,想请仵作查验尸体,看看沈长老中的是什么毒。”
“这自然是我们衙门该做的事还请阁主将此事详细说与我听,我们衙门好调查凶手。”
程千也不拖泥带水,三言两语就讲今晚发生的事告诉景陌了,唯独省略了关于挖心的事。
“这事就蹊跷了。既然沈牧已经被毒死了,为何还要在其后脑插一把匕首?”
“这就要请衙门调查了。”
“衙门自然会承接这起案子,不过既然是在阁主这里发生的命案,以后有叨扰的地方,请勿怪罪。”景陌话说的客气。
“那是自然,还望衙门早日查出凶手。”
景陌将尸体抬出,但他却并未离去,在房间内转了一周,大火被扑灭的迅速,但房间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很难再发现什么遗迹。
明显有人想毁尸灭迹。
“阁主,在下可能需要从你这带走一人,给沈牧送茶的侍女——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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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洲边境,洪泽山。
几只夜鸮在树林间时不时发出咕咕的嚎叫声,一名守林人拿着火把在林中转悠,前方突然飞起一大片黑影,乱叫着飞向林中深处,着实将他吓了一跳。
“真是晦气,半夜碰见这么多乌鸦。”
他暗骂一声,向前走去,却闻到一股尸体腐烂发臭的味道,心下一惊,壮着胆子,提了火走向那处。
火关照亮了那地上黑乎乎发臭的东西,一张暴突着眼的狰狞面孔呈现眼前。
“啊!!”
他吓得连退数十步,火把掉在地上,点燃了四周的杂草,火星迅速蔓延。那守林人站起来了拔腿就跑,也来不及管那越来越大的火势。
“杀人啦!!”
第二天,衙门就接到报案,洪泽山又发现了一具焦尸,但这具焦尸焚毁太严重,已经无法辨认,更无法得知他的身份。
但在那接近焦毁的黑乎乎中,那银亮的匕首就显得格外扎眼。
“又出现焦尸了?”楚辞闻言面色微沉,手中的茶盏微微晃动了,溅出点点茶水。
“在洪泽山,是一个守林人报得案,城主,洪泽山离盘罗天都可近的很。”秦越说道。
“此事还不能下定论。”楚辞思忖道。“但已经出了三条人命了,保不管不会有第四第五个人死。”
“城主打算怎么做?”
“既然叔父摊上此案,若是不调查清楚,叔父也会有所牵连,我定是要知道是谁接二连三的杀人。”楚辞握紧了手中的茶杯。“真当这天下都没王法了吗?”
秦越看着他点点头,又喃喃道:“城主你有没有觉得那个景大人特别眼熟?”
“你见过?”
“也不是,那日我们在云开城街市买贺礼时,见过一个跟景大人长得十分相像的人,但那人右脸上有一块疤痕,这倒与景大人不像。”
“什么?”楚辞蓦然变了脸色。
这时,一个身着官服的小吏走了进来,看见楚辞说道:“阁下可是云开城城主楚辞?”
“是我,怎的?”
“景大人请您去衙门一趟,有些事需要询问阁下。”
“何事?”
“您去了就知道了。”
楚辞还未走进衙门,就听见几声异常熟悉的鸟叫,心下顿时有了几分猜测。
进去一看,果不其然,玄青鸟被关在一雕花笼中。
不知为何,他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念头不是案子,而是那日在云开街头店主白给的鹦鹉不知是不是还在骂人,他临走时交给府中的侍从照看,也不知怎么样了。
“楚大人。”
太久没有听见这种称呼,楚辞微微皱了皱眉。云开城情况十分特殊,云开城本就是先帝的同胞兄弟相南王的封地,但相南王痴心江湖,曾拜入当时江湖大派,又因天资过人,出类拔萃而深受掌门喜爱,最终将掌门之位传给他,后相南王改门派名为云开。但相南王一生痴迷功法,并未娶妻生子,临死前将云开派和云开城一并荫袭给了他的得意弟子——楚辞的父亲,之后先帝驾崩,新帝即位,意图收回云开城,但惧于云开势力,只能暗中使舵,造成云开城动/乱不看,之后楚辞重震云开,此时与朝廷的关系已经微乎其微。如今景陌如此称呼他,这其中的意味就有些深沉了。
“景大人,”楚辞看向玄青鸟,“这鸟您是从何处得来的?”
“这只鸟是被此物唤过来的,此哨吹之无声,但片刻后这鸟竟然兀自飞来了,你说奇不奇怪?”景陌将一焦黑的哨子递给楚辞。
楚辞接过,细细端详,哨子表面已经焦黑,但形状却还是原样,这正是他交给江言的哨子。
不是烧了吗?
“大人今日找在下来,想必已是对此事有所了解了,明日不说暗话,这确是我云开的一大秘术,此哨吹之无声,人听不见,但玄青鸟却听得见。但不知大人何处得来的,刚好前些日子弄丢了它。”
景陌一双黑眸深不见底,说道:“这是下官手下人在洪泽山焦尸附近的树林中捡到的,轻轻一吹,没想到能招来这么只鸟。楚大人,您近日可去过洪泽山?”
“没有,这几日我都是在承宇阁。”楚辞立刻回答道,“我与此案没有关系。”
“下官自然也不愿意冤枉大人,但这哨子毕竟出现在了尸体旁,而且楚大人对那焦尸的分析如此深入,确实容易引起怀疑,所以可能需要委屈楚大人几日,在案子调查出来前,在衙门住几日。”
“大人这是要将我当犯人抓了?那哨子我上个月就丢了,若是有人捡到故意放在那里的也说不定,大人就如此武断吗?”楚辞冷笑道。
“自然不是,楚大人配合衙门,也好早日抓到真凶,还楚大人的清白。下官准备了客房,还请楚大人跟下官来。”
“你凭什么拘禁我们城主?”秦越拦住要来带走楚辞的官差。
“秦越,无事,我相信景大人是个黑白分明的人,自会调查清楚此事,给死者一个交代。你回去跟叔父说一声,让他不必担心。”楚辞出声制止了秦越,跟着官差走了。
夜半,冷清的夜风携着寒气吹入窗内,却立刻被屋内颓靡的热气摧毁得丝毫不留。
风刃走到门口时,听得房内一声咬牙似的闷哼,接着有什么东西撞向墙的重击声,一声痛呼隔着房门传出,惊起树梢飞鸟鬼叫着乱飞。
“几日没整治你,又忘记教训了?别一副死人样子,做给谁看?”
风刃抬起的手顿了顿,最后还是敲了敲门,“教主,朝廷来人了。”
“叫他滚!本座没空理他!”
“这次换了个人,上次来的那个在洪泽山死了。”
江言本来被撞得头脑发晕,听见这句话忽然睁开了眼,剧烈挣扎起来。
谢冥被他弄得万分烦躁,一巴掌扇在江言白皙的脸上,只把他打得趴着喘气,半张脸都埋在被褥里。
“他若不走,就也杀了吧!”谢冥恶狠狠地说道,使劲压在身下人的身上。
江言终是疼得忍不住,狠狠咬住嘴唇,眼泪止不住地流,默不作声地抽噎起来,浑身都在颤抖,神智已经不清,哭着哭着就哭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