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当年的那些事，无论是赤渊还去其他洪荒众神，一直都是闭口不言讳莫如深。
陌一忽然开口：“师父，那日，月刹仙主曾隐晦的提过些什么，却始终不曾言明。”
赤渊顿了顿，道：“上古之后，活下来的几个都基本退隐六界了，有些事，我们都打算烂在肚子里，这辈子都不宣之于众。”
“这些事，我们插手进去没有意义，当年在神魔井制定《六生谱》的时候，我们都允诺过了。”赤渊淡声道。
陌一听说过《六生谱》的，如果说天机司司命星君手里的命簿负责管理凡人的命数，那这《六生谱》记载的便是六界所有生灵的命数。
上古时期遗留下来的洪荒众神，早已经在《六生谱》中除了名，也就是意味着，他们早已经脱离了这六界的命数安排，亦不插手这六界之事。
“所有的事情，若提早知道就没意思了。”赤渊笑着。
陌一不语。
赤渊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开口：“不过现在，他倒是惹了件麻烦事。”
看到陌一疑惑的目光，赤渊又继续道：“为了救你，那家伙倒是一个人去闯了皓月城。”
“皓月城？”陌一咬牙，似乎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不知道皓月城是什么地方吗？他怎敢？”陌一声音有些发抖。
陌一作为天族少帝，自然知道皓月城是个比血冢更可怕的地方，他怎么这么不要命？
赤渊打了个哈欠，道：“不是说了吗？为了救你。”
陌一额头上冒着青筋，似乎是忍怒至极。
赤渊又补充了一句：“另外，他还闯了点小祸，放走了那里面的一些魔息。”
后卿衍生出的魔息，一出来，会对这四海八荒产生多大的危害，难以预料。可是，赤渊却说得这样云淡风轻。
陌一脸色微变，似乎是预料到了什么：“师父，你的意思是？”
“这件事，本座总觉得这背后有人在设计，一步步把螭苏引到风口浪尖。”赤渊道。
陌一是赞同他师父这个说法的，他一直也这样怀疑，却找不到任何证据，所以一直都只是猜测而已。
“天族，对这件事，怎么说？”陌一低声道。
上次之事，螭苏本来就已经与天族闹得不愉快，很多神灵对他的行为早有微词。如今螭苏闯下这个祸，一定会给他们借题发挥的机会。
“让他先去天族自己领罚吧！”赤渊道。
他这话一出，陌一愣住了，哑声道：“师父，你…螭苏现在的状况，你让他去天族，不是正中了那背后人的下怀吗？”
在背后推波助澜的那个人，想来也是对螭苏的身份有所怀疑，想要验证。以螭苏现在的状况，若到天族，天帝肯定一眼就看出端倪。
那么，赤渊的意思？
“我去——”陌一沉声道。
赤渊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他终归是为了救我，才犯下这桩事的，我不想欠着。”
陌一声音清冷，语气里有些疏离。他从小被教导的就是这四海八荒的大义，所有的过往都是自己一个人扛过来的，向来不习惯欠着别人。
螭苏一个人在书冢里面也是无聊，坐里面除了成百上千的古典秘籍之外，什么东西都没有。
他趴在书堆上，睡了个觉，才悠悠的醒来。
下意识的摸了摸额头，还好没发现什么异样。
可是，幻境里，见到的那个人的脸却在他的脑海里越来越清晰。
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可是那人脸上的神情，他却是从来没在自己脸上看到过的。
那个人到底是谁？
螭珠——
螭苏摸了摸丹元的地方，还好，自从出了皓月城之后，那个地方就没有了那种灼痛的感觉。
又想起那个月牙状的东西，他觉得，自己在皓月城里能够活着出来，其实多半和这个东西是有关系的。
甚至于那个被下的幻境结界都和这个东西有关。
陌一说过，这个是月刹让交给他的，这到底是什么玩意？
还是月刹，早就知晓，他会进入皓月城？
螭苏想了一阵，觉得头疼。
他向来就不是一个喜欢动脑子的人，对于他来说，能动嘴的事情绝对不动手，能动手的事情绝对不动脑。
正无聊间，却忽然翻到一本书。
他看书本来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的，那上面的几句话却忽然吸引了他的目光。
屠尽诸神，血染八荒。
脑子里好像是有一根弦，忽然绷断，抽疼了一下。
他翻开这本有些破旧的书，颇好奇的瞅了几眼，却发现，这书讲的不过就是后卿的一些旧事。
上古之前，有一太古时期，更迭之后，只留有魔神后卿。顺而言之，这后卿便成了上古的主宰。
再后来，后卿欲焚毁四海生灵，荼毒八荒，最终被诸神联手封印。
这些旧事，他以前就已经了解了一些，可是自从经过了后面的那些事之后，现在再看，却给了人不一样的感觉。
忽然想起一件事，他那师父向来不是一个见死不救的主，为什么在幻境里的时候，只有执明一个人去救陌梨，他怎么就袖手旁观了，这后面一定还有他不知道的事。
找个机会，一定要问问。
他自己都已经被赤渊关进书冢好几天了，连沉寂都被他师父收了回去，自己一个人实在是无聊死了。
他在那里面鬼哭狼嚎了好一阵，赤渊似乎是才想起这里面还关着个人，才把他放了出去。
刚出去，赤渊就把一个药罐子扔给他。
“这什么？”螭苏讶异。
“陌一在屋里，给他送药去。”赤渊淡声道。
螭苏双手接过，有些奇怪，不以为意道：“都这么多天了，师兄伤还没好啊！执明帝君不是世外天医吗？浪得虚名的吧！”
赤渊无奈的摇了摇头：“你若是不想他流血流死，就赶紧去吧！”
“什么？”螭苏有些奇怪。
但是等他真正到了陌一房里的时候，才发现赤渊本不是危言耸听。
陌一的整个背上都是交横错杂的伤，密密麻麻的，几百道不止。
这一看，就是天雷劈下的痕迹。
他现在才算明白，他捅了那么大个篓子，天族连屁都没放一个。
正想着天帝什么时候学会宽容大度了，原来不过就是有人替他去受了这刑罚。
五百道天雷，每一道都劈在魂灵上，承受的痛苦可想而知。
“你是为我，才去犯了那个错，我不想欠你。”陌一声音有些虚弱，却是透着刻意的疏离。
螭苏一愣，只是低声道：“师兄，我从未觉得你欠我。”
那夜之后，陌一就疏远了螭苏一些，螭苏是知道原因的。
多少年后，哪怕是他一个人独自在魔宫里的时候。他还是会记得，那天夜里，平日里清冷自持的少帝大人，眼角微红，却仍是固执的开口。
“螭苏 ，可有些人，是要放在心里的，你明白吗？”
你明白吗？
这两千多年，他学会了很多东西，术法修为，却唯独没学会一颗束缚自己的心。
有些秘密，只能咽在喉咙里，终归这一生都无法宣之于众。
陌一有事回了九重天，螭苏在涯上实在有些无聊。
他最怕的不是那些危险血腥，我是无聊，没有事做。
就一个人在荼蘼花海里自己溜达，却见赤渊自己一个人坐在涯上喝着酒。
赤渊向来都是一身红袍，今日出奇意料的，却穿了身白裳，仿佛与周围的花海融为一体。
这两千年，螭苏倒是第一次见到他穿成这个样子，颇有些仙风道骨，没有了平时那样招摇冷艳。
“师父，你……中邪了吧？”螭苏讶异。
然后就自己找了个地方坐下，顺手就捞起了石桌上的一壶老酒。
这刚要一口饮下，就被赤渊施了个决，螭苏只觉手里一烫，那酒壶就自己放到赤渊手里了。
赤渊打开喝了一口，看起来颇为享受的样子。
“师父，你太小气了吧！”螭苏气极。
赤渊为老不尊的开口：“小孩子，别喝酒。”
螭苏白了他一眼，实在是没脸看。
“师父，你今日，怎的穿成这样，哪里死人了？”螭苏躺到在花丛中，叼着根枯草，脑袋枕靠在手上，翘着二郎腿，肆意自在。
赤渊将目光移向远方，眼神放空，仿佛这大千世界都入不了他的眼。他轻叹了口气：“不过……怀念个故人罢了。”
今日，是那人的忌日啊！
螭苏不太了解，而且就算是他问，他师父也不会说的。就这么闭目养神着，忽然想起幻境里的事。
“师父，你当年在诛妖台上，为什么放弃救陌梨？”
螭苏忽然说出来的话，让赤渊一怔，嘴里的一口烧酒颇没有风度的洒了出来，呛得直咳嗽。
螭苏本来挺惬意的，倒是被他这样大的举动吓了一跳，弹坐而起。
“你，在说什么？”赤渊有些不可置信，似乎打算装傻充愣。
螭苏撇了撇嘴，道：“得了吧，师父，你们当年那些破事，我大概都知道了。”
说着，螭苏把幻境里的事讲了出来。
直到讲到那块月牙状的东西时，赤渊的脸色才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