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一方才拦在了螭苏面前,替他挡下了九凤的瓜子,胸口白衣红了一片,衣领处,还在源源不断地滴落刺目的鲜血,染湿了身下的黄沙。
“师兄——”螭苏咬牙,连忙蹲在陌一身侧,疾声道:“如何?”
“无妨。”陌一已是痛极,额头渗出汗,却还是应了他这么一句。
就在这时,半空中忽然传来一阵空灵的声音,似鸟兽鸣叫,那声音越来越近,所有妖兽听闻这声音,皆停止了动作,茫然的向四周看,风间离不停地朝四周看,似乎想找出那声音之源。
“埙?”陌一皱眉。
螭苏虽也听闻,但顾不上那么多,连忙施了个决,替陌一止血,
接着,那黄沙之际,远远出现一抹红色的影子。
红色的薄纱被风扬起,她正朝这边走来,手上似乎拿着一个鱼形骨埙,正在吹着,想来,那趋赶妖兽的声音便是她吹出来的。
那人影近了,额上的卷云纹,红得像血,又像胭脂泪。
“阿鲤……”风间离咬牙,几乎泣不成声。
陌一和螭苏对视了一眼,而那周遭的凶兽竟全都化为了飞灰。
整个大荒,一下子寂静无声。
“阿鲤?”风间离不确定的又唤了一声。
他一路跑过去,到那红衣的姑娘面前,他惶急的像个孩子,似乎想伸手去触碰她,又怕惊醒了这一场大梦,天晓得,这样的场景,这一万年来,多少次午夜梦回,梦里梦外都是她。
“风间离,……我……我找到你了。”她的声音很轻。
最终,还是,千鲤先伸出了手,她轻轻摸着他的脸颊,眉目间竟是欣喜。
慌忽间,两人明明还是在那一年的大荒。
他终于放心将她拥入怀里,泪水喷涌而出,像个孩子一样的哭出声来。
“阿鲤,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
“对不起对不起……求求你,别离开我,别再让我一个人。“
“阿鲤……”
他话语哽咽,说得语无伦次,却将怀中的人越抱越紧。
“来年桃花齐齐开放,你便娶我,可好?”
少女的声音很轻,却猛地让他想起了那天夜里,那夜桃花林里,他要了她的那个晚上,她靠在他的胸口,累极微闭着眼。
他便说:“阿鲤,来年桃花齐齐开放,我便娶你,可好?”
他也曾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他也曾说过,铺下十里红妆迎娶她。
“好——”
一声寂灭,少女笑笑靥如花,少年仿佛还是初见模样,在黄沙中轰然消散,终回了那一年的大荒初见。
见到两人直接消散于他们面前,螭苏不可置信地看着陌一,陌一摇头,那颗浮于半空碧色的珠子忽然坠落,螭苏稳稳接住,四周忽然塌陷。
“幻境碎了?”
“走——”
【无涯角】
螭苏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们从九风天灵出来,才知九风天灵早已覆灭。
所以,一开始,赤渊派他们进去的其实就是一个幻境。
那场天劫,其实听风族并没有逃掉,只是由于有衍生珠,风间离的执念不曾散掉,赤渊当年去听风族,本来就是为了寻鲤珠而去的,却见到风间离未散的灵识,这才说了那一番话。
至于后来闻名八荒的司风神君,以及屠杀风小公子一事,其实一直以来,不过是风间离的执念所为,他不知自己以死,却还犯下重重杀孽,妄图复活大荒之主。
也正是由于衍生珠的作用,四海八荒对此却一直未知。
有一点,风间离其实未曾骗他们,他确实自己幻造了一个九风天灵,他把他们的灵识囚禁,让他们活于过去,其实也让自己活在了过去。
也正是这样的衍生幻境,欺瞒了自己,也欺瞒了四海八荒。
最后,他执念散了,一切归于湮灭。
螭苏拍了拍额头,虽出来五六天了,他脑子还是很混乱,最后,眼前一直闪现的都是陌一挡在他身前的场前。
“你是我师弟,师父把你托付给我,作为兄长,理应该是护着你的。”
那时候,出了幻境,他双目微阖,显然已是忍痛至极,气息较平时,乱了几分,可那时的话却是那样震重,蓦的让螭苏想起前几次下山,他偷跑闯祸给他惹了一大堆麻烦,那个时候,他似乎也是说了什么的。
这样想着,也没了什么睡意,一骨碌的从床上翻了起来,披了件外衣,就朝陌一的房间摸去。
夜里的无涯角很静,他几乎能听到叶落之声。
陌一屋里的灯倒是还亮着,他在门口转了许久,还是决定推门进去,却见屋内有两人。
师父也在?
赤渊似乎刚给陌一疗伤完毕,透过窗子看进去,陌一里衣微敞,隐隐还看到那透血的纱布,可以想象,里面的伤口有多么可怖。
“陌一,不是我说你,怎么伤成这样的,依你之能,断不会如此。”
“师父多虑,是我一时大意。”陌一声音微冷,无喜无悲。
“哦,是吗?”赤渊挑了挑眉,笑着看向陌一:“你这话,若是那混小子说,我还信。”
螭苏一听被点名,挠了挠头,就听一惊雷传来。
“都在门口偷听这么久了,不滚进来,还要本座出去请啊!”
话已到了这份上,螭苏撇了撇嘴,灰头土脸地摸了进去,闻他进来,陌一倒是神色如常,连眼皮也未见得抬一下,倒是赤渊笑道:“半夜睡不着,专门来偷听墙角?”
螭苏还有些尴尬,难得正经地朝他行了个礼,刚要开口,却听赤渊悠闲地开口:“小徒儿,你师兄这伤,可不轻啊!”
边说边还瞟了一眼螭苏,螭苏咬牙,心一横道:“师兄,这几日的衣食住行,吃喝拉撒,我包了。“
赤渊一口茶水喷了出来,而陌一闻言,拿着茶杯,怔在当下,喝也不是,放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