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那水牢应该就在房间的暗角。”
“等胡煜出来,我们就进去。”
他们藏身屋上,静待着时机。
一刻过后,胡煜总算再次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里。他将那女子给赶了出去,脱衣上床,阖眸休息。
没过多久,那胡煜便四仰八叉地睡熟在了床上,呼噜震天,让洛寻很想找个东西把他的嘴给堵上。
她扬手,一个点燃的香粒就落入了房里,待香燃完,洛寻拍拍手,转头看向了君辞,“王爷,麻烦你再带我下去呗,就像刚刚上来一样。”
洛寻咧嘴一笑,眨着眼睛看着君辞。
笑的灿烂,却不怀好意。
这般样子让君辞又想起了刚刚上来时的那个场景。
耍赖地抱着他的左腿,眼泪汪汪地嘟囔着她的难处。就像牛皮糖,甩也甩不下去。
而他望着她的水汪汪的眼睛,明明知道她在演戏,还是全了她的意思。
他怕她故技重施,扶额点头,搂着她的腰就将她给带了下去。
一落地,他刚想开口说了什么,洛寻就拍拍他的肩膀,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光,然后转身而去。
动作利落,十分潇洒。
“这丫头真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君辞低叹,他突觉得自己被鬼上了身。
否则今天晚上不会这么离奇。
她一哭自己就没了坚持,她一笑自己就立马妥协。
简直像个没了脑子的。
他发誓,之后一定要扳回一城,让丫头也体会一下这种艰辛。
……
天空无月,浓黑似墨。
而这浓稠的天空下面,洛寻正蹑手蹑脚地向胡煜的卧房走去。
到达门口,她小心翼翼地伸手推开了门,转身朝着身后缓步走进的君辞努努嘴,然后抬步从微开的缝隙里挤了进去。
姿态沉静的君辞看着前面偷偷摸摸的洛寻,笑着摇摇头,慢条斯理地跟上了她的脚步。
一进门,一股热潮气就朝着他们袭来,夹着一股俗艳的香气,腻人非常。
洛寻下意识捏了鼻子,皱着眉缓步走到了胡煜的身旁。
看着胡煜的睡相,洛寻十分不理解这家伙是怎么在这么一个让人呼吸不畅的地方还能正常安睡的。
她伸手推了推那床上睡相不佳的男子,见他毫无反应,一下子也就有了胆量。她嘴角噙着坏笑,长眸微眯,高高抬起右腿,就朝着胡煜狠狠地踢去。气势很足,力量也很强势,而那床上躺着的人就像个死猪,全然没有反应。
洛寻窃喜,双臂环胸,得意地看着身后看完她“施暴”全程的君辞,“没想到林伯手里的东西这么好用,下次我一定要把他藏在房里的那个宝贝盒子一起端走。有了这些能让人睡如死猪、有心无力的药,看谁还敢妄想占我便宜。”她冷哼一声,美目瞪了君辞一眼,可那人转过脸,不去对上她的目光的警示。
洛寻见他装作不知,嘴角微翘,又转身狠狠地踹了一脚昏迷无知的胡煜,这才满意地朝着那个卧房暗角走去。
君辞看着这丫头的一举一动,他唇角微勾。
小猫的爪子真是越来越利,但这样的她才真实,不再在自己的面前仍罩着她那个壳子。
想到这,他心中又是一喜,背着手,缓步跟上了她的步子。
而那个房间暗角中的女子正在用手摸索着墙壁。
洛寻双手在墙壁上轻按,墙上突出镶刻的玉块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手指蜷起,用指节在玉块上轻敲,其中一处的脆响,让眼眸一亮,用力一拔,那玉块脱离墙面,一个旋钮的机关就展露在那墙洞里。
她将脑袋贴了上去,用手小心转动旋钮,听着内里机械运转的声音。
啪嗒—
机关扣上,她知道她成功了。
“丫头,你这耳朵这么好用,为什么却没听出那房上不清自来的两位‘君子’啊。”
君辞的声音在她背后不咸不淡地响起,带着些许玩味。
她转过身对上他微弯的眸子,这家伙又在揶揄自己。
“还不是因为王爷那般的……”她下意识便想辩驳,差一点就脱口而出:那般的撩拨人心。
她抿唇,收了声音,低头不再去看那人的眼睛。
“本王怎样?”他音调微扬,有了一些的迷人的意欲。
“那般的阴阳怪气。”她冷哼,转身推门进了密室。
看着她的离去,他的薄唇轻启,“丫头,为人要诚实。”
一进密室,洛寻就感觉到了这空气里带着的阴湿,攀上膝盖,让她骨头都有了寒意。
她从一个狭长的密道走着,朝着道口的光亮而去,而才踏出几步,一股水腥味就已经混入了她的呼吸。
她突然觉得,五识太过敏感也不是什么好事。
踏进亮光,入目的便是一个巨大的水池,一根铁柱从屋顶连下,直直垂入了池底,她挑眼望去,那贴着水面的铁住末端好像有一个黑色的东西,虽然她看不清,但之前传到她耳中低低的女子的呼声,让她的心陡生了凉意。
她几步上前,踏上了一个直通池子中央的台子,终于凝眸看见了那被禁锢在水中的女子。
她身上不着寸缕,双手双脚被铁链束住,捆绑在那从顶上垂下的铁柱上,就以那个跪立的姿势在水中沉睡,再没了苏醒过来的可能。
伤痕似长虫攀附着她的每一寸的肌肤,浸在水中,好像还在张扬着他的恐怖身姿。
“丫头,不要看了。”君辞走到了她的身侧,跟她比肩而立,神色担忧地看着洛寻。
“没事,我要是不看,怎么会知道这世上还有这般的炼狱。”她嗓音冰寒,仿若能冻结空气。
她突从腰间佩囊里取了一块碎银子,弹指一抛,这碎银挨水,却稳稳漂浮在面上。
她沉眸,眼中有了凌厉。
“盐水牢狱,果然是人间地狱。”
洛寻眼眸微阖,那女子痛苦的哭喊就仿佛在耳边响起。
想来,自己在屋顶上听到的那是她留在这世上最后的声音吧。
“王爷,属下想像王爷借样东西。”洛寻睁眼,那瞳深邃,闪着光芒,似饥饿的山猫,在黑夜中等待着掉入陷阱的猎物。
“何物?”君辞身姿似竹,转头看着身侧的女子。
“惩戒司的牌子。”
“好。”他沉声爽快答应,唇角微扬,声似空谷风鸣,让洛寻有了一瞬的安心。
“王爷不问问我要这东西有什么用处?”洛寻转身,带着疑虑,她秀美蹙起,可心中有了一丝的甜腻。
“不需问,因为你是丫头。”君辞淡淡一笑,温煦似初晨曦光,明亮了洛寻的眼睛。
她微微一怔,鼻头轻轻翕动,那抹龙涎香的味道取代了水腥。
她宽慰一笑,“谢谢。”
君辞微微颔首,转身出了密室。
而洛寻盯着面前的水牢,她从佩囊中又取出了一样东西,那是红阁花魁当时身上唯一剩着的一个玉石的耳坠,那样粗糙的玉制,也难怪没有入了那些识宝无数的老鸨的眼睛。
她转身,伸手后抛,那耳坠入水,飘在水面上,微微摇荡着,水纹散开,那坠子终是归于了平静。
有些人,有些事,也该收场了。
洛寻出了密室,她将机关恢复,又抬步走向了这个豪华卧房的另一隅。
屏风之后是个书桌,桌上宣纸散乱,墨迹横飞,想来又是个作乐的场地。
她凝眸看着桌上写着酸诗的花笺。
没想到这残忍如豺狼的粗鄙之徒也有要附庸风雅的时候。
她伸手将纸张收入了袖子里。
又折返回了那胡煜所在的地方,垂眸看着那床头旁侧放着的木匣子,她弯腰,用手使劲一抽,木匣子侧向打开了,那木盒中静静躺着一个黄色的佩符,写着胡煜的名字和八字,而符后印的是法玄寺的名章,她讥讽一笑。
这作恶多端的人,原来也怕在睡梦里被恶鬼夺取性命。
她将木匣子恢复,眼光似利刀,恨不得将床上的人一刀一刀的割死。
可她不能,这样是便宜了他,经过一次的冲动,她不会再去做这样的事情了。
她要的是他堕入地狱,是他永世不宁。
洛寻跟着君辞离开,行迹隐匿的回了洛氏的庄园。
进了卧房,她朝着美人榻走去,一言不发地躺下,盖上被子,阖眼,等待着第二天的黎明。
君辞看着她的安静,走到一侧的铜炉边,他撩衣坐下,从身侧的矮架上取了焚香的东西。
他玉手弄香,动作流畅,好似一幅画,那样的闲逸。
不一会,他用镊子加了一块银碳让放进了压好的香里,淡淡的味道就缓缓散开,悄然地溜入洛寻的鼻息。
那是可以安神的香料,味道清新,想来她可以有个好梦,短暂告别那样的厄境。
君辞起身,步子很轻,他走上前,给那熟睡的人拢了拢被子。
看着她睡梦中还皱着的眉头,他手轻拂,终于让洛寻的神色归于了平静。